第33章 朝陽為名

問出這句話之後, 鹿朝發覺這個問題不太好,她當然長得好看,這個還用問?

她決定換一個問題, 總之先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後趁機把傀儡弄走。

鹿朝還沒開口, 就聽他說了一個字。

“醜。”

鹿朝:“……”

“你說什麽?你是不是瞎了?你對著本郡主這張臉,你竟敢說醜?”鹿朝橫眉豎目瞪著他。

看到她氣得鼓起臉,帝夙輕輕笑了一聲,嘴角揚起的弧度很大, 連眼尾都微微彎起來。

是真真切切的笑聲。

鹿朝一下子愣住,她以為他不會笑的, 小說裏說他絕七情, 滅六欲,他只知道殺戮, 心裏是一片荒蕪的荒漠, 哪怕後來放下屠刀,成為天地間的守護神, 他也是一個清清冷冷的神, 既不慈悲,也不溫和。

可是他笑起來,明明是很好看的,低沉的嗓音充滿磁性, 極其動聽。

帝夙看她出神,長臂一伸, 攬住她的腰身, 把她樓到懷裏。

他想起他是衛夙的時候,每天對著山河筆想象她的樣子, 他想過她會不會很醜,也想過她會不會其實平平無奇,也想過她是個絕世美人。

但是無論怎麽想象,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模樣。

那時候的他,心裏想誰管什麽美和醜,只要是她,怎麽都好。

連見她一面都是奢侈的時候,他從來不敢想,她能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沒有人鬼殊途,她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鹿朝靠在他懷裏,從他身後伸出手,悄悄結印,把床上的傀儡符收回去,一瞬間,青紗帳裏的少女變成一張符紙,靜靜飄落在地上。

她終於松了一口氣,總算搞定了。

“睡覺了。”鹿朝輕輕推了推他,“都快天亮了,你不困嗎?”

“困了。”

帝夙把她放開,起身走到床邊,自然而然躺上去,今夜大半夜都在同地下的妖物周旋,他確實很累了。

鹿朝看了他一眼,見他望著自己,只能嘆息一聲,認命地從他身上爬到床的內側,躺下。

對她這種乖巧的行為,帝夙滿意地把兩個人的被子拉好,他倒是很克制,雖然躺在一張床上,但從來沒有逾越的舉動,只會在她熟睡的時候悄悄把她摟過去。

鹿朝對他漸漸習慣了,在他身邊也能很快睡著。

身上帶著長命鎖,她一閉上眼睛,忽然又看見了那些畫面。

這一回的她,年紀更小,只有三四歲的樣子,粉雕玉琢,小小的一團,穿著青色小棉襖,紮著稀疏的丫髻,從雪堆上滾下來,然後很快地爬起來,張著胖乎乎的小手跑過來。

“師……兄……”她不太熟練地喊著。

“師兄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下雪很冷,不要跑出來玩,會生病。”師兄清冷的聲音又響起,只是這一次帶著明顯的少年嗓音,他伸出手拍了拍她頭發上細碎的雪,也是一雙少年清瘦的手。

“知道了。”她還是乖巧地答應。

師兄拿出了竹筐,她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手腳並用地爬進去,可是她還太小,爬了半天也沒能進去。

師兄無奈,兩只手掐著她腋下,把她抱進竹筐裏,她在裏面擡起圓圓的小臉,師兄遞給她一串冰糖葫蘆。

“謝謝師兄。”她奶聲奶氣地道謝。

師兄把竹筐蓋子蓋上,然後竹筐背在身上,轉身看向前方年邁的師父。

師父笑呵呵地說:“小孩子,貪玩是沒辦法的,長大了就好,你做師兄的,不要總是對她這麽嚴肅。”

“她還是凡人,沒有修為,生病了會死。”

“哪有那麽嚴重?哪個小孩不生病啊?你小時候發燒燒了三天三夜,還不是活下來了。”

“我是我,她是她,不能比。”

師父嘆息著說:“你啊,太自負了。”

師兄的目光擡起,看著遠方,崇山峻嶺,白雪皚皚,整個世界都是雪白和灰色的,萬物凋敝的時節,也是最容易死亡的。

師徒三人行走在雪地中,天地之間一片白,凡人顯得太過渺小。

“師父,師妹還沒有名字。”師兄提醒道。

“名字啊……”蒼老的師父撓了撓滿頭灰白的發,絞盡腦汁地想著,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來。

而此時,遠處的地平線,有朝陽升起,絢爛的光把灰白的世界染成一副旖旎的畫。

刺眼的光讓師徒兩人同時眯起了眼睛。

“就叫朝陽吧。”師兄說。

“朝陽,好,好,很不錯。”師父連連點頭,終於放過了腦袋上那稀疏的白發,不用他想了。

這畫面溫馨而美好,竹筐裏的小丫頭有了名字。

鹿朝微微笑起來,心裏也跟著流過一陣暖意,她翻了個身,看向帝夙。

他閉著眼睛,一臉淡漠而冰冷的樣子,讓人不敢靠近。

長命鎖中,也不知道他被封印的那一世記憶,是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