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午膳過後,徐夫人命廚房準備一份相同的菜肴送去沈凜所在的客房。

這幾日化雪,她腿上的舊疾越發疼了起來,再加上前幾日一時沖動在靖安侯府上鬧得紛紛揚揚,更加不願出來走動。

許明舒點燃了三炷香,虔誠地朝香案上拜了過去。面前佛堂香煙裊娜,襯得她面容清冷,神色凝重。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許明舒自蒲團上站起身,同來人打了個照面,嚇了對方一跳。

杜嬤嬤看清面前的人,捂著心口道:“哎呦,是你啊姑娘,嚇了老婆子一跳。”

見許明舒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杜嬤嬤四下打量著又道:“怎麽是姑娘在這兒,夫人今天沒有過來禮佛嗎?”

“阿娘今日中午去陪沈家姑姑用飯,我便過來替她上幾炷香。”

“啊,這樣啊...”杜嬤嬤語氣中帶著幾分遺憾,“那今天晚上呢,今天晚上夫人還要過來嗎?”

“嬤嬤急什麽。”許明舒笑了笑,“禮佛這件事,嬤嬤看著比阿娘還要上心呢?”

杜嬤嬤拍了拍手,幹笑著道:“老奴這不是擔心夫人有孕在身,要時刻在身邊伺候著嗎。”

許明舒應和道:“嬤嬤有心了。”

見她神色淡如水,杜嬤嬤心中有些惱火。石階上的油一連刷了好幾天了,卻因為府中這幾日一直有事,徐夫人前來禮佛的次數也比從前少了許多。

眼看著夫人身子一天比一天大,那邊的人又時時催促著她,若是拖到胎坐穩了就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了,說不心急也是不可能的。

正在沉思的時候,杜嬤嬤聽得許明舒突然道:“嬤嬤在我阿娘身邊伺候著也有十幾年了吧,我記得小時候您還常常抱著我,給我喂甜湯喝。”

聽她這麽說杜嬤嬤一愣,想起往事隨即看向許明舒的眼神也變得柔軟許多。

當年那個粉妝玉砌的小姑娘出落成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時之間,杜嬤嬤心中也有些唏噓,感慨光陰似箭。

“嬤嬤做事一貫細心,這些年來有您陪在阿娘身邊,爹爹在外征戰也是放心不少的。”

許明舒伸手牽住杜嬤嬤的衣袖,看著她粗糙生著薄繭的手,又道:“我看嬤嬤也如同看待親人那般,若是嬤嬤您有什麽困難,也可盡管同我亦或者同阿娘提,千萬不要委屈著自己。”

聞言杜嬤嬤,心中一暖,眼眶也跟著酸澀了起來。

她擡手擦了擦眼角道:“姑娘這是擡舉老奴了。”

此時,杜嬤嬤心中五味雜陳。她在府中伺候著徐夫人這麽多年,主仆之間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且徐夫人待人寬厚從不苛責下人,對她也是十分信賴。

可凡是人總有軟肋,杜嬤嬤有一個混賬兒子,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也就算了,前段時間不知怎麽的卷入一場人命案子裏,現在已經被官府收押,等候發落。

杜嬤嬤就這麽一個兒子,且他沖撞的是個富貴人家,無論如何都是死罪難免。且許侯爺征戰在外,徐夫人又在這些事上插不上話,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舍出老臉到三房夫人門前跪著求見。

三房主君許昱淮任職於都察院,且其正室胡氏許諾她,事成之後定會救她兒子脫困。

緊要關頭,人終究還是利己。

杜嬤嬤不願再聽許明舒說什麽,她的決心多動搖一分,兒子就離死刑近了一分。杜嬤嬤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情緒道:“後院還有一些雜事,老奴就先告退了,姑娘您忙。”

說完,杜嬤嬤快步出了佛堂。

許明舒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面生薄霜。

...

未時剛過,掛著黎字燈籠的馬車停在靖安侯府。

鄧硯塵自馬車上跳下來,將裏面的禮品逐一往下搬。

明日就要啟程返回軍營,在這之前黎瑄需得妥善解決好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至少,先要虛心道歉將人哄回來。

同床共枕這麽多年,枕邊人是個怎樣的人他也是再清楚不過了。為夫者,終究是沒有什麽事是同自己妻子過不去的。

黎瑄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腳邁進侯府大門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頓在原地有些猶豫地看向鄧硯塵。

鄧硯塵後退了半步,笑著指了指侯府練武場方向道:“黎叔叔,我過去轉轉。”

黎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侯府占地面積極大,就連練武場也格外開闊。

鄧硯塵到的時候,許侯爺的幾個親衛正在相互打拳。離老遠的看見有人過來,眾人停下齊齊朝門口張望過來。

待看清來人,為首的那個親兵揮了揮手,呼喊道:“小鄧兄弟,這邊!”

鄧硯塵幾步跑過去,同他對了個拳道:“可以啊長青兄,幾日不見這胸肌又健碩了啊!”

“哥哥這幾日可一刻都沒有在練拳上松懈!”親衛長青伸開雙臂得意地展示了幾下,又拍了拍鄧硯塵的肩膀,“怎麽樣,這幾日你有沒有練槍啊?哎,你這孩子大冷天的就只穿了個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