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重修)
馬蹄踏雪地的沉悶聲響起, 一行騎著矯健駿馬的隊伍正逐漸朝著城門逼近。
裴譽抱著懷裏的刀,聽見動靜後朝前方望過去。
他側首看了看許明舒,將右手搭在刀柄上, 關節因用力而逐漸泛白。
顯然, 他從許明舒警惕的眼神裏發覺了端倪。
一行人在城門前站定,為首的一位親衛下馬向守城的官兵遞交了文書。
許明舒站在原地低著頭, 隱在厚重氅衣裏的手死死揪著衣角。
蕭珩牽著馬繩緩慢朝城門方向靠近, 他銳利的眼神自上而下掃過一旁的許明舒身上。
許明舒沒有回頭,她屏住呼吸眼神看向腳下白茫茫的雪地。
蕭珩就在離她不遠的位置, 余光裏還能看得見他沾滿雪的靴子。
周遭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除卻護衛同守城官兵的交談,她甚至聽得見周圍的落雪聲, 和馬匹沉重的呼吸聲。
片刻後, 城門口的官兵擡手示意, 可以放行。
蕭珩視線淡然收回,帶著身後的護衛快速入城而去。
直到那陣馬蹄聲逐漸遠去再也聽不見,許明舒懸著的那口氣方才徹底松下來。
看著眼前雪地上蕭珩和親衛留下的馬蹄腳印,她方才一點點平復了劇烈的跳動的心。
是她太緊張了, 自打回來以後她只同在蕭珩在宮裏見過一面。
而那時他雙眼受舊傷影響, 不能視物, 根本看不清她的長相。
且她一貫畏寒, 這幾日又天寒地許明舒出城時穿了厚重的氅衣, 將自己包裹的像一個只有臉和眼睛露在外面的布娃娃。
京城裏世家出身的姑娘出行不會騎馬,出行皆是乘坐馬車。
她牽著馬他同裴譽站在這裏, 根本不會有人認出她的身份, 將她和靖安侯府聯想到一起。
蕭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過是在審視一個打扮有些怪狀的年輕女子。
他當她只是個陌生人。
她同蕭珩這一世, 也只會是陌路。
許明舒深吸了一口氣,牽起馬繩朝城門內走去。
蕭珩回京這件事,毀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她想,這段時間她要盡可能不去宮裏,避開和蕭珩打照面的機會。
裴譽又恢復了那般淡漠的神情,見她轉身,開口問道:“不等了?”
許明舒搖了搖頭,不知怎麽的,看見蕭珩之後先前心裏那份期待與欣喜便消失掉了。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抽走了渾身的力氣,此時只覺得疲乏至極。
裴譽不再多言緩步跟在他身後,替她牽著馬護送她回去。
許明舒走在回靖安侯府的路上心中五味雜陳,又是一年隆冬,寒風呼嘯凍得人連手指都不願伸出來。
放眼望去,一片銀白,沉悶的大雪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她最是討厭這樣的冬天。
前世,她最後一次在東宮見到蕭珩也是一個極冷的日子。
那一年隆冬,京城的雪遲遲沒有下下來。
彼時太子蕭珩登基為帝的日子已經近在眉睫,欽天監日夜觀察著天象,急得焦頭爛額。
古往今來,人們總是將風雪雷電和帝王的功績聯系在一起,光承帝中風已久,朝中大事小情全部交由太子打理。
很長一段時間朝中大臣想探望光承帝,都被太子蕭珩以皇帝病重不能見外人,而擋了下來。
時候久了,不免引起猜疑,鬧得朝中人心惶惶。
尚未等到他們決心張一探究竟時,一天夜裏京城響起陣陣喪鐘聲,光承帝藥石無醫抱病而終。
事情發生的如此倉促,內閣一些元老不免起了質疑聲。
首輔宋訶更是因他的孫女婿四皇子蕭瑜被冠以謀反罪名,對蕭珩這位太子多有不滿。
再加上自蕭珩監國以來,行事殺伐果斷,不留情面,處置了許多舊世家以及朝中屍位素餐的官員,惹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那段時間以來,每晚蕭珩都是帶著一臉的疲乏回到東宮。
他極少將外面發生的事同許明舒講,因為就算說了許明舒也根本不會回應他。
她因著靖安侯府的事大病了一場,許是之前一碗又一碗的安神湯傷了元氣,這段時間即使蕭珩沒有再派人送湯給她喝,她看著也是十分安靜,整個人病懨懨的不願多說一句話。
夜裏,蕭珩帶著滿身的疲乏歸來。
進門經過房內桌案上擺放的吉服時,眸光一沉。
他沉默地脫了外袍躺在她身側,從身後緊緊擁著她。
高大的身子蜷縮在被子裏,像極了當初許明舒在幽宮初次見到他時的模樣。
他將自己的頭靠在許明舒的後心,聞著她周身淡淡的香,仿佛這樣能緩解一天緊繃著的精神。
許明舒靜靜地躺在那裏不說話,良久後,她聽見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