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濃情

得知新概念入圍後的那個周末,天空湛藍,空氣溫暖濕潤如春天。喬青羽先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喬陸生,簡單解釋了新概念作文大賽的意義,在被問及拿獎能不能加分時,她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

“好像這幾年不能加分了。”

“那就是個名,”喬陸生說,“關鍵還是高考作文要寫好。”

而後,他把手機遞給喬青羽,讓她向李芳好匯報一下。和預料中一樣,電話那頭的李芳好在得知不能加分後,喜悅的聲音一下子轉為冷淡,說的話幾乎和喬陸生一模一樣,“關鍵是高考作文要寫好”。

喬青羽有一種被打擊的沮喪:“知道的媽媽。”

“你得獎的文章寫了什麽?”

喬青羽遲疑了幾秒:“寫了親情。”

“有沒有寫家裏的事情?”

“媽媽,”喬青羽聲音減低,“我寫的是對姐姐的思念。”

那頭李芳好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聲音蒼老:“曉得了。”

掛上電話,喬青羽籲了口氣。外面陽光燦爛,喬歡邊收拾桌子邊勸她去河邊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喬青羽聽到“河邊”二字就搖了搖頭——老樟樹會帶起她的回憶風暴,她得離那裏遠一點。

“那你就在店裏坐會兒,放松一下,”喬歡笑道,“你看看你讀書讀的,越來越瘦了。”

喬青羽接受了她的建議。喬陸生對她寬松許多,見她無所事事坐著看大街,什麽都沒說。坐了會兒,她覺得無趣,自己站了起來。

“爸,”喬青羽來到後廚喊了喬陸生一聲,“我想去看看清湖,可以嗎?”

“去吧,”喬陸生靠在後廚唯一的椅子上眯眼小憩,“來寰州還沒去看過吧?早點回來。”

他都沒問自己是不是一個人。這份信任讓喬青羽受寵若驚。

“那我走了爸爸。”

“嗯……哦等一下,”喬陸生睜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掏出手機遞給喬青羽,“帶上,萬一有個什麽事,給你喬歡姐電話,她反正一直在店裏跟我一起。”

“好。”

走進初冬的陽光,喬青羽想,原來光明正大的自由是這種感覺,充盈、溫暖又安然。她握緊手機,將垂下的碎發別在耳後,步伐輕快地經過路口書報亭,在馮老板娘喊她時沒有停留。

“去哪呀青青?”

“清湖。”喬青羽坦率地拋下兩個字,甚至都沒轉頭。

她很滿意自己現在頭發的長度,層次分明的發梢垂下來剛碰到肩膀,紮起顯得很規矩,放下也不突兀。她更喜歡把頭發垂下來——一來能感受到頸後蘊藏的暖意,二來,隱隱地,她明白這是這段特殊時期獨屬於她的短命自由。等李芳好回來,萬物歸位,屆時離高考僅剩百余天的她肯定會再次被拉去剪頭發。

不知是因為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因為折服於媽媽的直覺,喬青羽總覺得李芳好一回來就會抓出她“不定心”的蛛絲馬跡。

不對——公交經過寰州體育館時喬青羽絕望地想——明明是自己太放縱。

她慶幸自己沒有親密的朋友,不然,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魂不守舍。在清湖下車後,她在湖邊的長椅上呆坐著,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腦子裏除了明盛沒有其它,就像方才在店裏坐著看大街眼睛看到的卻全是明盛一樣。

他驅開旁人獨自霸占墻上文章的背影,她不厭其煩地回味了無數遍,夾雜著雪片般紛至沓來的回憶碎片。她想象著他看到文章標題時內心默念的聲音,“我也愛你”,鄭重,深遠,帶著輕微的意外和猜測,仿佛這篇文章不是寫給喬白羽而是寫給他的一樣。

啊,不可能,他心如明鏡,兩人之間早就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所以他才不會產生這樣的誤會。

奇怪的失落攻占了喬青羽的心。她垂下無力的肩,被自己時而高漲時而低沉,無時無刻不在飄搖的糾結心緒搞得精疲力盡。

可完全做不到不想他,尤其是現在,市體育館內的高中籃球決賽如火如荼,他正在場上拼搏。

市體育館距清湖只有一站地。想著,喬青羽起身,離開了長椅。

緩緩走向市體育館的那十幾分鐘裏,她為自己的這個行動找到了充足豐富的理由:孫應龍本就鼓勵大家都來給二中給明盛加油,說拿到冠軍後要拍合影;關瀾三番五次勸她來,誠誠懇懇,不帶目的,她沒理由表現得太不近人情太不懂變通;她喜歡球場的熱烈氛圍,決賽結束後她將不再有這樣作為相關人士近距離感受的機會;李芳好不在家,喬陸生不多問,所以,她拐去體育館是絕對安全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可以讓自己混在人群中,坦坦蕩蕩燃放對明盛的熱烈,不遮掩,不退縮,不怕任何人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