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蟲子

青布帷幕猛地扯開,帶來一股沁涼的微風,蒙蒙白霧隨之消散,清晰凸現出帷幕後那名英挺男子的側面,他是冷峻而優雅的,滿頭烏黑柔韌的長發,以一根綴滿碎寶石的發帶系住,自然搭在光潔的肩膀上。不遠處爐火的微光照在他裸露的肌膚上,反射出類似黃金的色澤。

劍唇微挑,他在嘴角聚起一個了然而不無戲謔的微笑,輕轉過身子:“走路滑了一下……蒼蒼,敏敏,你們胸前怎麽有血啊?”

對面沒有傳來回答,她們看著一滴水珠從他浸淫了霧氣的額角滑下,一路滑過他直飛入鬢的長眉,笑意盎然的眼角,峭直如壁的臉頰,然後滴在他鼓起的胸肌上,水珠閃了一下,滑過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小溪一樣孜孜不倦的繼續向下走去,再往下,不是平坦溫暖的小腹,而是另外一具讓人窒息的軀體。

他手臂裏抱著的是一個□□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昏迷著,蒼白無血色薄唇緊抿,睫毛長如蝶翼,安然的合在一起,眉角俊逸,自在的舒展著,長發並未挽起,微現淩亂的散落在英挺男子的臂彎裏。

他的身軀修長,略顯消瘦,皮膚有些蒼白,在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如果說英挺男子是黃金酒爵,那麽他就是一塊白玉。

君子如玉,玉的光華不炫目,也不迷人,但是無論身處如何璀璨奪目的珠寶之中,玉總能溫和的發出淡淡的光暈,含蓄卻不容忽視的散發出自己的光彩。

所以,驟然間看到這樣一個身體□□的男子,你的心裏居然會悄悄的泛起一絲莫名的安寧,就仿佛這樣無禮的注視著一個裸體的男子,不但不是什麽罪惡的事情,反倒是同簪花飲酒,漁樵對答一樣的風雅韻事。

……

庫莫爾正面對著我和敏佳,笑吟吟看著我們。

敏佳早就緊捂著鼻孔瞪大眼睛,站得仿佛一尊雕塑。

我先清醒過來,呵呵笑,轉過身拉住敏佳很認真地看著她:“敏佳,小白光身子好看嗎?”

敏佳不叠地點頭。

“敏佳,我丈夫的光身子我都讓你看,我是不是對你很好?”我接著問。

敏佳繼續點頭,眼睛仍舊直愣愣看著前方。

“那麽看完了,咱們就走吧。”我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拽著她就往帷帳後拖。

酈銘觴開口:“既然進來了,留下來幫忙。”

我和敏佳老老實實回頭,低頭走到酈銘觴身前。

“敏佳幫忙看火,不能大也不能小。小姑娘拿個毯子在一邊等著。”酈銘觴緊接著吩咐。

我們忙湊過去,我站在木桶邊,看到蕭煥的長發還是披在肩上,就從頭上拔下一根玉簪,把他的頭發攏成個髻挽起來。

挽頭發的時候觸到他頸中的肌膚,是溫熱的,我的唇角不自覺挑了起來。

庫莫爾擡頭看了我一眼:“蒼蒼,你箭傷未愈,臉色不大好,還是先去歇著吧。”

我搖頭笑笑:“我在這裏挺好。”

他也笑笑,就不再說什麽了。

治療的時間其實並不短,但只要能看著他,即使是此刻他昏迷不醒,我都覺得像是身在夢中,一刻都不想放過。

浸過藥水後,酈銘觴又取出銀針,將蕭煥的穴位全都疏通了一遍,才松了口氣:“臭小子的命救回來了。”

我聽到這句話,稍稍松了口氣,卻看到他胸前有道新添的傷疤,雖然不大,也已經結了血痂,但在他的胸膛上看著依然刺目。

看我注意到了那個傷疤,庫莫爾在旁開口:“這是小白看到你胸前中了暗器,搶上去時傷到的。”

像被什麽刺了下,我手上抖了抖。

那時的我雖然沒有看清,但如果不是為了搶過來抱住我,蕭煥怎麽會連這樣一個暗器都躲不過?

可即使如此,當他抱著我時,我還是想把他推開。

輕嘆了口氣,庫莫爾笑了下:“蒼蒼,如果想哭,你可以等小白醒了後哭給他看。”

我將目光移到蕭煥的臉上,他還是那麽平和地昏睡著,蒼白的臉上依舊看不到一點血色。

我靜了下,俯身低頭吻住他無色的薄唇。

不管周圍還有什麽人看著,我只是靜靜地感受他的體溫,然後我眼中的一滴眼淚就這麽滑下來,落在他的臉頰上。

庫莫爾沒有說話,敏佳早就出去了,酈銘觴沉默地收拾好藥箱,屈指彈彈肩上的衣衫:“這趟可真費心力,回去要找這小子把診費要回來”一面說,一面提著藥箱就走出門。

他到快去快回。

“酈先生!現在是深夜,你怎麽回去?”我想起來在他身後問,可是他早就掀開門簾,身影很快隱沒在黑夜中。

“這位酈先生要想只身闖到大營裏來,只怕也沒人能攔住他。”庫莫爾忽然在旁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