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溫殊色盯著他肩頭下像蟲子一樣爬行的傷口,不知道以後會恢復到什麽程度,但也不抱希望,兄長後背的那一刀,比這個淺小多了,如今還有一塊傷疤呢。

越想越後悔,滿臉遺憾,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兒,仿佛錯過了天大的好事。

謝劭錯愕看著她臉上明明白白的嫌棄,胸口的氣息又開始不穩了,自己都癱在床上不能動了,她還在意什麽完璧無瑕。

他明白了,想要和小娘子呆在一起需要一顆強大的心臟,可他如今有傷在身,暫時強大不起來,毫不客氣地攆人,“你出去!”

“我不是嫌棄郎君。”溫殊色看著又偏過頭去的半張臉,知道他又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郎君放心,無論郎君變成什麽樣,我都要。”

她戳起人來,能把人心都戳穿,哄起人來,又能甜如蜜糖。

但他如今有病在身,經受不住這樣的起起落落,無奈道:“你只管上藥,把嘴巴閉上。”

溫殊色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忙點頭,不再胡思亂想,專心替他換藥,一張嘴雖有些靠不住,但做起事來,卻很仔細,生怕把郎君弄疼了,動作很輕,藥膏塗完,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來,一圈一圈地替他綁上新的白紗,今兒早上軍醫換藥她就在旁邊,瞧著簡單,如今才知道這是一門技術活兒,自己綁的紗布和軍醫綁的完全不一樣。

很醜,像只蟬蛹。

不能說話,只能靠眼神交流,抱歉地看向郎君。

謝劭讀懂了,“無礙,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溫殊色一愣,看著郎君閉上了眼睛,她下去,她下哪兒去?這房間還有這床不是她的嗎……

如今他回來,頂多也是他們的。

她不想分房睡,奈何自己張不了嘴,只能上前輕輕饒了一下他搭在被褥外的手背,待他一轉過頭,便動了動嘴,委屈地看著他。

謝劭無力地道:“有話就說。”

嘴巴一解封,立馬噼裏啪啦,“郎君夜裏離不得人,我得留下來陪你,床這麽寬,且我睡覺一向都很規矩,郎君放心,定不會影響到你……”

她睡覺規矩?還是算了吧。

沒去揭穿她。

倒也不是怕她吵到自己,昨夜她已經陪著自己熬了一夜。傷口上的麻藥一過,疼起來撕心裂肺,擔心夜裏忍不住,驚醒了她,“你還是送我回隔壁院子吧。”

見他如此,溫殊色只能退而求其次,“我在地上鋪一張床還不行嗎?”

謝劭作勢要起身。

“好吧……”溫殊色只能放棄,“我出去,郎君好好躺著,夜裏要是疼了,恐怕郎君就得自己忍著了,即便你叫我,隔太遠,我也聽不見……”

任憑她怎麽說,郎君閉上眼睛,都沒動容。

風水輪流轉,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郎君趕出去,但能有什麽辦法,人家受了那麽重的傷,就該捧在手上,有求必應。

讓,應該讓。

拿上了換洗的東西,去了郎君之前的那間屋,床榻上回晴姑姑偷偷收拾過,除了沒有主屋的床大,褥子和墊子都一樣。

且被褥還是郎君睡過的,揉在懷裏一抱,昨夜陪郎君熬了大半宿,今兒白日也沒松懈,一躺下去,困意立馬襲了上來。

一覺到了天亮,翌日早上剛起來,晴姑姑便進來稟報:“裴公子過來了。”

昨日在軍營,裴卿便來看了一回,知道人沒事才回到了靖王府。

兩個難兄難弟,從鳳城出來,一個肚子上戳了一刀,一個肩膀上挨了一箭。九生一死,都去閻王跟前走了一遭,能活過來,這會子想必有很多話要說。

溫殊色沒急著過去,洗漱完,便開始忙乎。

昨日她同郎君說的那句,‘大難不死,後福無疆。’並非虛言,今日起,郎君剩下的只有好日子了。

他好好當他的官,自己來管家。

一件一件地吩咐晴姑姑:“今日恐怕得要晴姑姑多跑幾趟了,來東都的這些日子全靠姑姑一人忙裏忙外,往後宅子的事只會更多,姑姑先去牙市挑兩個機靈點的丫鬟,再選三五個婆子回來給姑姑打打下手,再去聘兩個馬夫,人要穩妥的,馬匹和馬車讓文叔幫忙置辦,都要選上等的。等過幾日郎君傷好了,往後要上朝,不能失了體面,打聽一下東都哪家的裁縫鋪子最有名,價錢好說,把人叫過來,帶上花樣和顏色,我自個兒挑……”

宅子住著還算舒心,暫且不用挪動,等將來謝老夫人和公婆過來了,再一塊兒搬也不著急。

晴姑姑得了話後,立馬去辦。

知道今非昔比,姑爺進京後雖得了一個從五品的官職,但甚少與人來往,多數人礙著前太子的關系,不敢上門來。

如今一場兵變,前太子徹底沒了指望,太子換成了靖王,姑爺也成了聖恩正濃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