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古畫真形

入夜之後,關洛陽在橋下原地挖了個坑,把教頭埋葬下去。

馬志行幫著把土推下去,把土堆拍打結實一些,說道:“我看那邊好像有一顆斷樹,要不要弄些木頭過來做一個墓碑?”

關洛陽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搖頭:“算了,你知道他的真名嗎?”

“我只聽過他的外號。”

馬志行語氣低落,“不過我知道他跟盟會裏很多高層都打過交道,也許會長知道他的真名。”

關洛陽說道:“那就等以後你們成功了,再到這裏來看他,為他立碑吧。到了那個時候,他應該也會更高興。”

說著,關洛陽把藏在腰帶裏的船票翻了出來,在水底下奔走了一路,渾身都濕透了,船票也浸了水,還好沒被揉爛,晾上幾個時辰應該還能用。

他把船票遞給馬志行,馬志行接在手裏,目光卻落在他的傷口上,道:“你這是槍傷,要想辦法把彈頭取出來進行縫合包紮,不然會持續失血的。”

關洛陽平靜的說道:“沒事,這兩顆子彈,一個入肉一寸左右,另一個卡在我骨頭上,都已經被我運力鎖住,暫時不會有什麽大礙,要是現在把它取出來,之後我發力出拳,只怕更要崩裂出血。”

其實子彈打在身上的時候很疼,卡在裏面更疼,但關洛陽已經有點適應這種感覺了,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走過去把地上那個長條的錦盒撿起來。

“可惜,古畫遇上水,只怕已經毀了,這幅畫有什麽來歷嗎?”

馬志行心事重重,時而看著教頭的墓堆,時而想起自家老父,被問了兩次才回過神來。

“聽說是唐朝吳道玄的作品,畫的是他徒弟盧稜伽,但在吳道玄的相關記載中,從沒有提過,況且師長畫弟子也有些古怪,有人懷疑是後世之人托名所作。”

吳道玄就是吳道子。

吳道子本來家境貧寒,道子這個名字,就是指他母親是在道路上生下了這個孩子。

但他在書法繪畫上很有天賦,先學書法後轉繪畫,把書法用筆融入到繪畫之中,吳帶當風,八面俱全,由此成名,被當時的玄宗皇帝,親自賜名為“玄”。

吳道子的一生有頗多傳奇,所作圖畫,有撼動人心的力量。

譬如他曾經在景雲寺,作地獄變相圖,景雲寺的老僧玄縱說:“吳生畫此地獄變成之後,都人鹹觀,皆懼罪修善,兩市屠沽,魚肉不售。”

唐朝有三絕五聖之說,吳道子便被稱作畫聖。

馬志行先把名冊收好,走過來打開錦盒,裏面的畫果然已經濕透了,紙背上透出一片青痕。

“奇怪,我記得這是水墨畫,怎麽會有青色的部分?”

他心中起疑,想到那個洋人就是為了這幅畫才追過去,才導致教頭身亡,便對關洛陽說起這事。

兩人把古畫取出,想看個究竟。

畫卷展開之後,正面是一個束袖提筆的書生,在墻上作畫,墨跡或濃或淡,略有些走樣,卻看不出半點青痕,把畫反過來一看,那片青痕仍在。

顯然是畫紙裏面夾藏了東西,泡水之後才顯露端倪。

馬志行用指甲細細刮開一端,揭起了背面的一層來,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張殘圖。

圖上雲卷如焰,狂焰如花,遠處幾截擎天高峰的映襯之下,一頭巍然如山嶽的青色神鳥,振翅風雲,淩空下擊。

這幅畫卷,就在神鳥下方斷去,裂口參差不齊。

兩人同時看見了這幅畫,馬志行還不覺得如何,旁邊關洛陽陡然間悶哼一聲,倒退兩步,擡手捂住了眼睛。

馬志行驚道:“你怎麽了?”

他這句焦急的聲音落在關洛陽的耳朵裏面,忽遠忽近,有時恢宏高昂,重重疊疊,又忽然低微深沉,聽不真切。

這小小的橋洞,身外一切習以為常的天地,好像正在進行一種迅烈而無聲,不可測知的變化。

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關洛陽雙腿下意識地立了個樁步,刺痛酸澀的感覺,從他雙眼之中滲透過來,包裹著眼球,向下流淌。

越是流動,越顯得熾熱,滲透在皮肉骨骼之間,從雙肩流向雙臂,最後在指尖聚成極致的刺感。

關洛陽毛骨悚然的讓自己的雙手遠離了自己的臉,剛才那一瞬間,他竟會覺得所有靠近了自己雙手的東西,都將被撕裂切割,分崩離析。

在他仍有些模糊的視野中,有光芒真實不虛的從指尖,越過腕部,向手臂蔓延,在皮膚表面形成了古青銅器色澤的繁復花紋,一直延伸到手肘。

呼!!!

馬志行拿著的那張殘破圖卷,自行燃燒起來。

他連忙甩手丟掉,看著地上的火光,再看看關洛陽的雙臂。

只是看一眼那花紋,都會讓人下意識的聯想到,幽暗的古代神廟中,壁畫上繪雕琢出來的道氅玉爵、瓔珞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