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哪裏來的毒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幾乎闔宮震動,太醫署八品以上禦醫共計二十余人,奉皇令皆急急到了長英殿前。

天色早已經昏暗下來,有點資歷的禦醫大都上了年紀,看不清夜路。因此宮道上兩列宮女提燈照路,這一夜禁城中燈火通明,陣勢極大。

宮中向來是有點消息就瞞不住,更何況這樣大的陣仗,眾人都猜是承恩侯出了事,才叫這位向來冷酷的暴君心神大亂。而此時此刻,這位暴君正在長英殿中,半步未曾遠離床榻。

床榻上,韓桃呼吸聲很輕,面上欲色漸漸淡去,只留下一抹蒼白。

身子已經被清理過了,趙琨在浴池裏下了狠手,做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過分,然而到底折騰了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以至於趙琨為韓桃擦洗更衣的時候,才發現韓桃的腿都有些合不攏。

身子上多是牙印吻痕,連帶著幾處捏紅的巴掌印,來會診的幾個禦醫見到這傷,都嚇得低頭不敢言語。

“如何?”趙琨看向韓桃,攥緊拳頭,“他為何會吐血,為何現在昏迷不醒?”

“陛下,侯爺這脈象虛浮,先前我等便說過他是虛勞流民之身,經不起房事折騰的,”院判猶豫道,“眼下怕是房事催逼……”

趙琨的臉色越發難看。“只是房事會吐血?你們當寡人是傻子不成!!”

“陛下……”幾人急急跪下,“我們又驗了侯爺吐出的血,發現這血與常人不一樣,侯爺這身子像是曾經中過毒,只是被高人用藥調和,如今才勉強保住性命。恐怕侯爺是一直用藥提著性命,內裏早就是一具空殼,真是因為房事催逼才——”

“你們說什麽?”砰然燭台傾倒,連著火星濺開,趙琨起身來,在一排跪倒的禦醫面前氣得額間青筋浮現。“哪裏來的毒!”

“陛下饒命,陛下——”禦醫們急急俯身,“這毒已深在骨髓,年月已久,看起來像是用藥在慢慢逼出,因此心神不可激蕩,真元不可外泄,循序漸進或還有大好之日。而這房事就好比猛藥,雖能叫病人大口吐血,盡快排毒,卻也有……也有救不回來的可能……”

救不回來的可能。

趙琨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你的意思是,你們救不回來韓桃?”

“不不不,”禦醫嚇得連忙辯解,“只是有這個可能,但應當……應當還能救回來,只是要先拿到中和毒素的藥丸。”

趙琨聞言,身子氣得發抖。什麽內裏早就是一具空殼,只是吐了一口血,怎麽就成了性命危急,前幾日韓桃還在他面前言笑晏晏,如今怎麽就成了中毒。

到底哪裏來的毒!

院使顫顫巍巍開口道:“陛下不妨想想先前,侯爺可有何不對勁之處。”

“什麽意思?”趙琨皺起眉頭。

“侯爺定然,不是第一次毒發了……”

他神情一凝,猛然想起上一次在寢殿中,他臨幸韓桃,不過第二日韓桃便發了燒,被他發現時正伏在桌案下不知做些什麽。

他那時本來是想問的,然而韓桃抓著他的手告訴他自己發燒了,抱住他,親昵地貼上他面頰。以至於趙琨將那一幕忽視過去,他只當韓桃生來這副性子,因為承了他的恩,才會討好親近於他。

“自輕自賤。”他曾在床上這樣狠狠罵過韓桃。

然而韓桃卻回答說,罪臣是在取悅陛下。

趙琨的呼吸一窒,心臟像被人用手抓攏般泛著疼痛,他猛然大喊空青進來。

“陛下。”空青急急進到屏風內。

“既然他不是第一次毒發,身上一定有藥。”趙琨神情冷厲,“給寡人找,找不到,就把別院裏那個大夫抓來。再叫繡使去宗人府,嚴刑拷打韓武禮,就是將他打死了也要問出毒從何來!”

“是。”空青行禮,“繡使一定不辱使命。”

趙琨看向躺在床上的韓桃,即便是在夢中,韓桃也緊鎖著眉頭,他想起韓桃昏過去之前吐出的那口血,血濺在臉上滾燙地發著熱,那時他卻還不耐煩地告訴韓桃,要將韓桃這個亡國奴永遠囚禁在長英殿中。

趙琨的拳頭緩緩攥緊,冷冷看向跪著的禦醫們。

“救不回來,寡人夷你們九族陪葬!”

“……是。”

·

這一夜,長英殿中燈火通明。

太監宮婢奔走在宮道上,各種草藥如流水般搬入南宮中,濃重的藥味彌散開去。竹管插在韓桃嘴中,溫熱的藥液緩緩流下,就這樣吃了大半盞。

韓桃迷糊醒來幾次,又是攀著床沿大口嘔血,連同先前吃的藥一起吐出來,他嘔血的時候,無意識地攥緊趙琨的手掌,卻不知是趙琨在握著他的手。

他只是難受地感覺一片昏天黑地,臟腑裏猶如火燒一般。

“趙琨……”韓桃閉著眼低低喊著,帶了點哭腔。

“寡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