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能再失去你

第二天韓桃起來的時候,趙琨已經處理完大半折子了,看樣子是熬了個通宵,趙琨說得也沒錯,他在腿上坐一坐,確實能叫趙琨精神百倍。

床帳還是拉攏的,他自己倒是沉沉睡了一整晚沒有醒過,韓桃緩緩坐起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

還是有些發酸。

“陛下,侯爺該用藥了。”他聽見外頭傳來宮婢聲音。

“先放著吧。”外頭趙琨淡淡道,宮婢行禮退下。

韓桃起身穿了靴,往外走去,正巧對上趙琨迎面走過來,熬了大夜的帝王,如今還是精神抖擻,那雙眼瞧見他還有些發亮,問他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睡醒了。”韓桃的嗓音還有些沙啞。

趙琨見狀摸了摸他臉,低頭就要來吻。

他連忙退後一步,在意自己晨起還沒有漱口的事。

“沒事。”趙琨捏上他後脖來,吻了吻他面頰,“寡人又不嫌你。”

見他醒了,宮婢們魚貫而入為他更衣,早膳與藥也都端了過來,二叔那邊還差了個小黃門傳口信,叫他做一套五禽戲。

“折子都處理得差不多。”趙琨陪他用早膳,獨自一人在旁邊下棋,“明日早朝前,倒還能忙裏偷個閑。”

“昨晚我看折子,上邊有幾份是在彈劾你的一項政令。”韓桃慢慢吃著。

“哪項?”

“夫為寄豭,殺之無罪。”這意思是如果丈夫在外頭有了外室,妻子殺他是無罪的。韓桃咽下一口粥,奇怪看他,“倒不是說這項政令立得不好,只是你為何會有此念頭。”

曾有帝王立過此令,後來改朝換代,此令無人再提,他昨晚翻看了下,趙琨也是去年才頒布的這項政令,一時之間上書反對之人無數。

原本這事也是壓下來了,然而聽聞前幾日,戶部侍郎家的夫人舉刀剁了侍郎腿下二兩肉,一下反對此令的言論就甚囂塵上。

古來帝王鮮少會有此類想法,士大夫三妻四妾都是尋常,養個外室就更沒有什麽好奇怪了,趙琨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激起眾怒。

他看向趙琨,眼中露出幾分好奇。

“古來多的是女子獨守空房,丈夫在外尋歡作樂,但其實倒也不只是男女之間的關系,”趙琨摩挲著手中棋子,忽然擡起頭來,深深地與韓桃對視。“若換做你與寡人在一處,你願意寡人立後選妃,每夜翻牌抽人侍寢嗎?”

“啊……”

韓桃沒料到趙琨轉了話鋒,待聽清話中意,忍不住別過頭去,佯裝不在意地握緊手中勺。

什麽叫與他在一處,趙琨拿這後宮之事問他,叫他如何應答,他若說想,倒成了禍國殃民的佞臣。

可他若不想,永遠都不想——他心一下懸起,又覺著是自己癡心妄想,他再轉回頭,趙琨已經笑著低下頭去,棋子落回棋盒裏,發出清脆一聲響。

趙琨又不明說,叫他抓心撓肝。

“其實寡人不過是給那些無所依的女子一些公道罷了,”趙琨站起來,“憑什麽夫死,女子就要守寡,立貞潔牌坊,而丈夫就可以續娶以求家宅興盛?寡人這話是指著天下女子說,也是指著寡人那位父皇說。”

“你父皇?”韓桃有些意外,而後又是想到了些旁的事。

他知道趙琨當初去到南燕做質子,一是想逃離北齊這座吃人的皇宮,遠離宮中皇子爭鬥,而來則是北齊皇帝應允,若趙琨能做質子,且立下功績,就能將他的母妃從冷宮中放出來,晉升位分,得享綿福。

但自韓桃來到齊國,還未曾聽趙琨提起過那位母妃,韓桃只當是分別時日過多,趙琨的母妃已然去世。

“她不是病逝的,也不是死於後宮爭寵……”趙琨盯著頭上房梁,盯得眼睛有些發酸,緩緩道:“是我那位好父皇去世之日,派人送了她三尺白綾——就此斷了性命。”

“什麽?”韓桃一下怔愣住,“你母妃——”

“殉葬了。”

趙琨目光沉沉,他回國之後,父皇就已經是纏綿病榻,奄奄一息,那日卻尋了由頭差他出宮辦事。

他雖心生疑惑,但也沒想太多,辦完事後還記得買了一屜梅花糕帶回宮中,想與母妃共食,然而等到的卻是父皇駕崩,母妃殉葬的消息。

“當初我年紀尚輕,父皇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恐我登基之後有外戚幹政,奪了他趙氏江山……因此死也要帶走我母妃。”趙琨轉頭,轉而深深地看向韓桃,眼裏的怨懟還是無法化去,“但唯有你知,當年我在南燕心心念念皆是我母妃的平安與穩妥,當初與赫連榷市之事我立下功勞,所求也不過是我母妃從那寂寂冷宮中出來,不再受苦。”

韓桃放下手中勺,怔愣著僵住身子。趙琨當年還常說要帶他見一見自己的母妃,說母妃定然會待他如同親子般疼惜。

可若他沒有記錯,趙琨到都城後不足半月,齊國老皇帝便已駕崩,如此說來,趙琨與母妃分別數年,真正相處卻不過十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