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什麽兄終弟及

韓桃醒來之後,只感覺嘴巴有些發酸,許是睡得有些沉,連著面頰也發燙。

他撐手起身來聽見趙琨吩咐繡使的聲音,偏了偏頭。

“睡得怎麽樣?”趙琨問他說。

“還以為在第一次馬車上過夜,會睡不著,”韓桃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睡得這般熟,隱約只記得是一場好夢,一響貪歡。他緩緩坐起來,重新簪發,低頭擡手時連著袖衫劃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看不到趙琨炙熱的目光。反手束發困難,他只能抽下簪子,用嘴暫時咬著。“陛下睡得好嗎?”

“……好。”

“昨夜馬車裏好像有些熱。”

“下了大雨,寡人將車窗封起來了。”趙琨的指尖摩挲過軟墊,意味深長地看著韓桃。

韓桃輕輕喔了一聲,沒再多想與多問。

許是昨晚下過大雨,晨間空氣還有幾分清新,韓桃下到溪邊簡單洗漱了一下,行囊裏裝著幹糧,簡單吃過以後就繼續趕路,馬車一路達達行駛,終於在傍晚之前入了南郡。

南燕大約有三分之二的領土都納入了北齊囊中,混著原本與齊國接壤的幾座城池,立了新州,新州東北處劃為南郡,西南稍偏遠的地方,劃為燕中郡和平南郡。

如今在南郡生活的絕大多數仍是南燕人,很多制度尚未完全統一,就連太守府與縣衙裏也有大半是從前南燕投誠的官員,以至於在南郡的邊緣小城,也就是原本南燕的邊境處,都可見從前燕國的民風民俗。

街頭熙熙攘攘,多是擺攤做生意的販夫走卒,臨近馬行的地方有人在打著銅鑼賣糖人,韓桃聽見聲音就掀開車簾,遞了四個銅板給暗衛。

暗衛買了兩個糖人回來給他。

“吹糖麻婆子,打秋千稠飴。”韓桃一直很喜歡糖人和糖葫蘆之類的甜食,他將其中一個分給趙琨,“給你嘗。”

趙琨接過,不經意地看了眼手中糖人的模樣,忽然發覺這糖人畫的是個女子,像是身著祭祀服裝,舞姿婀娜地跳著舞。

南燕各地都設有巫神廟,如今看來,這城中也有一座。

趙琨扭頭看韓桃,韓桃已經開始吃起糖人了,吃得不注意,連著腮幫子都落了糖,鬢邊碎發還卷到了糖人上,趙琨見狀擡手幫他撥開碎發,低頭嘗了嘗人臉上的糖漬。

“你手上有現成的,還來吃我。”臉上微癢,韓桃微微躲閃了下。

“嗯,”趙琨嘗幹凈了,低低道,“確實甜。”

也不知道韓桃的眼睛今日何時才能恢復,他掀開車簾吩咐繡使:“先查查最近的巫神廟在何處,再找落腳的客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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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繡使們散開來打聽,馬車繼續一路前行,並無人對此感到好奇,只是街上間或有府兵經過,陸陸續續有車夫擡著幾頂轎子從城門口進來,倒好像是難得的緊迫與熱鬧。

百姓有聚起來圍觀的,議論道:“這不是太守府的府兵嗎?”

“看這轎子,好像是知府老爺和縣太爺才能坐的啊……”兒童散學,有教書先生在私塾門口望著打量,“這是發生什麽大事,怎麽會在這個點進城來呢?”

“莫不是有刺史或者是上頭的大人下來……”

趙琨聽到外頭的議論聲,知道繡使將消息都遞了出去,附近的地方官員收到書信,只知有王侯駕到,不敢不來,他就是要趁這個機會,將賦稅之事查個明白。

“公子,我們也是先去縣衙嗎?還是巫神廟?”趕車的繡使問道。

“把巫神廟的位置查了,先去縣衙辦正事。”趙琨撐著頭淡淡道,看一旁韓桃也將糖人吃得差不多,他不能暴露自己帝王的身份,但這件事又需要一個出面的人,他不禁開始打量韓桃衣著,看韓桃一襲青色長衫,蒙著青色發帶,乍一看好像也不像王侯貴族。

“怎麽了?”韓桃像是感應到他的目光,擡起頭來。

“你也有五六年沒碰政務了,這一回卻可能需要用你。”

“什麽?”韓桃一愣。

“寡人這次出來,恰巧帶了件極華貴的衣裳——是蜀錦制的五爪龍袍,本是遇到表明身份之時穿戴,”趙琨擡起韓桃手來壓近打量,一邊喊外頭空青,“空青,你縫衣技術如何?”

“啊?”空青在馬車外愣了下,回道,“奴婢只會普通的縫縫補補。”

“那你就將寡人那件蜀錦袍子取出來,將上頭的五爪金龍改成四爪,”趙琨吩咐道,“看看身量能不能改小點,一個時辰後去縣衙。”

韓桃聞言抿了抿唇,明白過來趙琨的意思。

“好像還沒見你穿過寡人的衣裳,不知道穿起來是什麽樣子。”馬車裏,趙琨笑道。

“我不行的,恐怕要丟了你臉面。”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寡人教的,七殿下當初在南燕怎麽來,如今侯爺在這裏,也照樣來。”趙琨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教你的,你總該都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