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作繭自縛

“……”

徐武富手指向蘇老常,嘴哆嗦著卻吐不出一個字眼。

他就覺得這半輩子受的氣,在這一刻都朝他洶湧而來,要將他最後的理智吞沒掉。

“且不說其他,青溪寨實力弱小,又有十數婦孺被虎頭寨賊兵扣押,必不敢得罪虎頭寨賊寇,鄧珪遣武江去守青溪寨,家主非但沒有從旁阻止,還附和鄧珪那廝,武江當晚也是氣得心血沸騰,便與家主你此時這般模樣……”蘇老常飲了一口茶,津津有味的嚼著茶葉沫,慢條理絲的坐徐武富跟前,說道。

“這畜牲是訛上我們了嗎!”徐伯松端起茶碗,狠狠的摔了一個稀巴爛,指天劃地的破口罵道,“他是想將整個徐族都拖進火海嗎?他如此狼子野心,心裏就沒有顧念半點宗族之情?他有沒有想到徐氏三四千口人,一旦事發,會有多少人頭落地,會有多孤兒寡母流離失所?”

徐仲榆氣得直揉心口,就怕多說一句話,就要蹬腳歸西去。

“徐武江該死!”徐武磧抽刀將八仙桌狠狠斫去一角,也是氣得破口大罵,“我等當年迫不及得,卻唯恐會牽扯到宗族;徐武江這狗雜碎卻好,他難道不知道徐氏先祖在此耕耘九代,多少血跟淚滲入這土壤之中,他要如何面對徐氏亡故的列祖列宗?”

蘇老常盯著徐武磧手裏的刀,鎮定說道:“家主做得了初一,就不應該冤武江他們今日做這十五,武磧兄弟,你拿刀嚇我也沒有用。倘若家主今日將晚之前,還不同意拆借三萬斤糧食以及若幹鐵器給獅駝嶺新寨支用,武江也只能在歇馬山扯起徐族的名號招兵買馬,放手一搏了,到時候即便是將整個徐族牽扯進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還請家主體諒!”

“斷無緩和余地?”徐武富一字一頓的盯住蘇老常問道。

“家主要怨,先怨自己作繭自縛吧,但也請家主理解,但凡有一線生機,武江也不會行此下策,”蘇老常說道,“倘若沒有別的事,獅駝嶺那邊還有諸多事要忙,老常先告退了!”

……

……

徐懷坐在崖頭,拿一塊麋皮輕拭雪亮的刀刃;柳瓊兒拿著磨得鐙亮的銅鏡,照著雪色臉上那幾道淺淺的血跡,擔心留下傷疤。

夕陽西下,一匹駿馬停在不遠處的一棵松樹下,悠然嚼著野道旁的青草。

徐武坤卻是緊張盯著鹿台北寨方向,遠遠看到有一隊騾馬魚貫從北寨門而出,才長舒一口氣,放下懸在嗓子眼的心情,坐過來說道:“徐武富到底是不敢魚死網破啊!”

“光腳的不怕穿腳的,武坤叔你擔憂這些作甚?”徐懷笑著說道。

“我這些年在徐武富身邊做事,看著他遊走於州縣,看他怎麽收拾對手、收拾族裏不聽管束的刺頭,心裏總是覺得不踏實啊!也許是我越混越沒志氣了吧!”徐武坤自嘲的說道,不得不承認徐武富在他心裏還是有些積威的。

“既然徐武富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也該替他們做點事了!”徐懷將放於一旁的青黑色鐵質兜鍪拿起來,將皮索系於頸下戴妥,與徐武坤一道,牽住散於野道之旁吃草的駿馬,往山下緩緩而去。

經過半山腰間新寨前,徐武良看徐懷與徐武坤往山下走,趕過來問道:“你們去做甚?”

“潘成虎派出不少哨探在青柳溪北岸窺探,甚是討厭!既然徐武富那邊已送糧食過來,我們也得出點力。”徐懷說道。

“也是!我們一起過去。”徐武良朝寨子裏招了招手,又有三人披甲持弓,牽馬走出來。

位於獅駝嶺東坡半山腰間的新寨,還沒有什麽像樣的防禦,夯土寨墻用版築法,目前也僅有三四尺高,撐手就能翻過去。

倘若潘成虎遣百余賊兵繞過鹿台北寨,從青柳溪匯入白澗河的淺水灘趟過,便能直接進攻獅駝嶺新寨,而在新寨之內的百余家小,除了倉皇往山林深處逃竄,是沒有抵禦能力的。

不想叫這一狀況發生,就得叫潘成虎認識到,獅駝嶺東北角位於新寨與鹿台北寨之間的石谷,是一個可能令他們敢鉆進去就沒命撤走的陷阱。

強行從鹿台寨借糧,除了進行實質性的捆綁,令徐武富將來更無法自證清白外,同時也是要叫潘成虎看到獅駝嶺新寨與徐族之間的密切聯系。

徐懷這時候拉上徐武良、徐武坤等人,到青柳溪沿岸壓制賊兵哨騎活動,也有這個用意在裏面。

徐懷與徐武坤、徐武良等人緩緩下到谷底,這時候蘇老常正帶著從鹿台北寨出來的騾馬隊,從另一側進入石谷。

三十頭騾馬,每頭騾馬鞍子兩側各掛一只大竹簍子,壓得沉甸甸,一趟估計就能運上萬斤糧食到新寨儲存起來。

徐懷勒住馬停在高地上,鹿台北寨那邊是徐武磧負責帶隊,靠近過來,眼睛狠狠的瞪向徐武良、徐武坤,不善的低聲訓斥:“你倆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