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人生如戲靠演技

“武江受奸人誣告,畏懼逃軍,但連月來念及鄧郎君待武江的情義,惶惶難安,今日淮源又逢大患,武江不敢再置身事外,特負荊而來,請鄧郎君治罪,但鞭之殺之,武江絕無怨言!”

晨曦裏,徐武江、徐心庵、徐四虎等逃軍武卒皆袒露胸襟、背負荊條,齊刷刷的跪在巡檢司公廨前的院中,向鄧珪請罪。

鄧珪站在廊下,捋著有些起皺的袍袖,卻沒有急著作聲。

晉龍泉、唐天德等人站在廊前,目光掃過跪在庭中負荊請罪的徐武江等人,又朝站在後面的徐懷看過去。

從接到通報說徐武江等人率徐氏四百五十名族兵,隨同徐懷進入街市,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他們內心的震驚還沒有完全平復。

徐懷在跳虎灘東岸殺得賊寇大潰之後揚長而去,因為相距僅六七裏,中間又沒有遮擋的緣故,他們都是隱約看得見的。

為徐懷大潰賊眾,昨夜裏鄧珪還難得開了酒禁,特許巡檢司及鄉營將卒都各飲一碗酒;以往僅有隨徐懷當日出戰的將卒可以肆意飲酒。

他們卻是沒有想到,一宿都沒有過去,他們淩晨還在難得的安然酣睡中做著美夢,被兵卒喚醒,說徐懷比計劃更早的提前返回淮源,徐武江還率四五百人馬一起趕來,而盤踞跳虎灘一帶的賊寇竟然都沒敢出寨攔截。

他們更沒有想到是,除了徐武江跑過來為逃軍之事負荊請罪外,徐懷更是聲稱徐武富、徐武磧、徐伯松等人不敢與賊軍力戰,請鄧珪從權用事,解除徐武富等人都保(裏正)、耆戶長等任,由徐武江、蘇老常等人任之。

在宗族,族長家主是族兵的當然領袖。

而在大越所行的鄉役制裏,從富民豪紳中選任的都保、耆戶長,才是各鄉裏當然的鄉兵統領,兩者又往往是對應關系,但也不絕對。

桐柏山匪事甚烈,淮源諸事都來不及請示州縣,鄧珪便有專擅之權,可以臨時任命、解除都保、耆戶長,以此變更鄉兵指揮。

然而唐天德、晉龍泉他們都不傻,這他媽眼瞎了,才會認為這一切是正常的鄉役調整嗎?

徐武富、徐伯松、徐仲榆這些人是不是已經被徐武江囚禁起來,或者說已經被殺死了?

徐武坤四天前潛來淮源聯絡,真正的目的實是要徐懷率鄉營精銳趕回玉皇嶺助徐武江從徐武富手裏奪權?

這算怎麽回事?

鄧珪也是臉色陰晴不定,遲疑了許久,才招手喊徐懷到近前說話。

“徐武富可還活著?”鄧珪壓低聲音問徐懷。

“活蹦亂跳的,還能到處蹦噠罵娘哩,鄧郎君要是不信,可以將唐盤、仲和他們喊過來問話。”徐懷甕聲說道。

“我卻非不信,實是匪患太兇烈,我與徐武富多少算有些情誼,現在世道艱難,難免要多關心他的安危。”鄧珪說道。

“徐武富安危有什麽好關心的,鄧郎君今日不拿他抗匪不力事問責,明後天他多半會派人翻山越嶺去泌陽,反過來告鄧郎君您一狀呢。”徐懷說道。

“徐武富還能去告狀,那便好說。”

只要徐武江他們在玉皇嶺還沒有大開殺戒,剩下的事無非“官”字兩張口,鄧珪卻還不用太擔心什麽,清了清嗓子,揚聲對跪在庭前的徐武江等人說道,

“陳子簫、潘成虎等部賊眾搶掠燒殺,殘害地方無惡不作,徐節級能為朝廷分憂,屢屢斬殺賊寇,誰眼睛瞎了還能說你們投虎頭寨匪?可恨,我鄧珪以前竟然也受奸人蒙蔽,不能早日上稟州縣替爾等洗清冤情,實在是愧見爾等。而徐武富懈於抗匪,鑿實可惡,他與徐伯松、徐仲榆等人,已不能再勝鄉役,徐武江你願統領玉皇嶺鄉兵,為巡檢司分憂,以抗兇寇?”

見鄧珪說得如此義正辭嚴,徐懷都想給他豎個大拇哥。

“徐武江願為鄧郎君驅使殺賊!”徐武江振聲說道。

鄧珪朝晉龍泉、唐天德二人看去,沉聲問道:

“……二位都頭,徐武江今日歸來,你們心裏可是歡喜?”

晉龍泉、唐天德遲疑起來。

徐武江所犯之事,在諸大姓宗族看來絕對是大逆不道,與賊寇並無二樣。

即便此時鄧珪此時捏著鼻子認可,待桐柏山匪寇靖平,大姓宗族必然也會翻舊賬,交相攻詰,絕不可能輕輕放過。

鄧珪替徐武江背書,等任期一到,拍拍屁股走人,留在桐柏山裏的他們要怎麽辦?

“晉都頭、唐都頭還是真磨嘰,”徐懷不滿的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嘟嚷道,“照我說,十七叔掌握四五百能戰精兵,直接扣徐武富一個通匪的罪名,殺了了事,哪裏需要管別人喜不喜歡?”

晉龍泉、唐天德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冷汗都要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