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場面有點亂

燕小乙等人年輕氣盛,性子也急躁,之前就是看不慣不平事出手傷人才被判流徙嵐州;也是年輕氣盛,心裏不平氣沒有磨滅,剛才看到徐懷糾纏王孔才不計後果上前阻攔。

牢營之中的種種壓榨、欺淩,而牢營飯食之劣,令他們關進來都有兩三年了,食之還忍不住作嘔,早就滿心怨恨。

這會兒聽到徐懷招呼,燕小乙上前一腳就將粗木桌案踹翻,另一個年輕健囚沈鎮惡,抄起一條木凳,便將草棚角落裏的水缸打破,水泄一地。

“燕小乙、鎮惡,你們住手!不要沖動,不要沖動,徐爺息怒,這些飯食我們受得!”王孔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將燕小乙、沈鎮惡拽住,勸徐懷息怒。

王孔一時看不透徐懷這莽貨真是看不過發作,還是受王稟暗中唆使故意跑來牢營惹是生非,他總覺得事情有蹊蹺。而不管怎麽說,徐懷背後有王稟撐腰,鬧多大的事都有可能夷然無事,但燕小乙、沈鎮惡他們是刺配囚犯,跟著鬧事就是罪加一等,說不定當場就會被亂刀砍殺。

徐懷既然故意犯渾,就不會讓沉穩有余、血勇不足的王孔攔他的道,一拳便朝王孔面門打來,破口大罵道:

“你這王孔真不識好歹,我他娘瞎了狗眼當你是條好漢,牢頭欺到你頭上撒尿拉屎,小爺我今天替你出氣,你他娘竟然要往婆娘褲襠裏縮!”

王孔不敢還手,極其費力格档徐懷的重拳,身子被打得連連後退,嘴裏直是求饒:“徐爺息怒,徐爺息怒!我等再熬幾年苦役便能放歸,何苦不忍受這點委屈……”

“忍你娘個頭!這鳥氣小爺我今天就不受得!”徐懷一拳從王孔臉旁擦過,打在草棚柱子上。

聽著耳旁“哢嚓”一聲,碗口粗細的木柱子竟然從中斷裂開來,嚇得王孔冷汗直冒,心想這莽貨性子怎如此剛烈,這拳要是打中此時虛弱不堪的自己,豈非半條命都沒了。

“徐爺,河狸王也是怕你替我們打抱不平,給自己惹來是非——你說砸什麽,我們聽你的話便是,徐爺切莫動手!我等賤命一條,不怕是非的!”燕小乙、沈鎮惡上前拽住徐懷,勸他不要對王孔發怒。

對牢營種種壓榨、欺淩滿心怨恨,對豬狗不食的飯食滿心厭恨的,絕不僅燕小乙、沈鎮惡兩人。

上千囚徒性情像王孔一般沉穩者是有,被年後兩次彈壓搞得心有余悸者也絕對不少,但刺配到邊州的囚徒也絕對不缺性情暴烈、膽大妄為的人。

而那些奸惡之徒更是巴不得找機會渲泄心裏的戾氣,氣勢洶洶就想上前將草棚乃至朱孝通、成延慶等管營、牢頭的骨頭都拆掉。

徐懷鬧事踹飯甕、砸草棚,打傷老吏,還叫囂要燒牢營,朱孝通、成延慶怒氣沖沖剛想對王稟發難,想派人將鬧事的徐懷亂棍打出牢營去,但這會兒見上千囚徒一起鼓噪起來,他們嚇得手腳發軟:

這是要暴動?!

上千囚徒,三四成人都有人命案子在身,還有不少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真要暴動,在草城寨禁營武卒趕來鎮壓之前,他們這點人手,都不夠塞牙縫的啊!

“徐懷,你這混帳家夥,又要作什麽亂?”王稟這一刻暴跳如雷,疾聲大罵,手裏還抄起一根長木杖兜頭兜臉就朝徐懷亂抽過去。

“疼疼疼!”

徐懷剛才威猛如虎,一拳打斷梁柱,氣勢嚇煞眾人,這會兒卻雙手抱住頭臉,跳腳往朱孝通身後躲去,哇哇大叫著,又像抓小雞似的,將矮個瘦小的朱孝通抓起來當盾牌,去擋王稟亂抽過來的木杖。

“啊,痛,王郎君、王相公,不要再打,是我!”朱孝通淒厲大叫。

場面有點混亂,又有點滑稽。

諸多囚徒心裏頭的怒恨剛被點燃,這一刻都面面相覷起來,不知道還要不要上前將草棚拆了,將這鳥牢營一把火給點燃。

“徐懷,休得對朱管營放肆!”盧雄、徐心庵、唐盤他們這時候才上前將徐懷揪住,將朱孝通從徐懷手裏奪下來。

他們同時將也將徐懷、王稟護在身後,以防玩火太大,一旦勢態控制不住,他們也只能先護送王稟、徐懷離開。

“我不燒這鳥牢營就是,”徐懷癟嘴叫道,“王相公是你說人要有脾氣,進牢營就是看看這裏有啥不平事——我是照你的話行事,你怎麽就抽打我來?”

“你這混賬家夥,還敢張口胡說?”

王稟也是為牢營的現狀氣得夠嗆,將這股氣帶出來“訓斥”徐懷,拿著木杖砰砰砰的敲草棚木柱子,也端是聲色俱厲,

“牢營之中有不平事,我等身為大越臣子,為朝廷效命當然要有脾氣,絕不能和稀泥,但誰叫你燒這牢營?你這混帳家夥,做事就不知道什麽叫輕重緩疾?難道沒有聽到我正跟朱管營說這飯食之事,勸他想辦法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