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紙上得來總覺淺

“徐武富、徐恒、徐忱父子三人前後相差數日而死,徐武磧改名換姓投靠董成,徐氏及玉皇嶺、獅駝嶺、歇馬山以及金砂溝都可以說是盡落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等人掌控之中,而周景、徐勝等從靖勝軍歸鄉的老卒也都悉數歸附——這些老卒不局限於徐氏,而是當年王孝成從桐柏山招編之後又還歸桐柏山的賊俘,彼時差不多有四十人,都投附到鹿台寨。此時徐武江、徐武良等人都還留在淮源,或在巡檢司任吏,或任鄉役,但他們都沒有專注經營田宅,卻以鑄鋒堂號經營五兵鑄造生意,同時將原徐氏旗下的騾馬市生意都放到鑄鋒堂下經營。除了淮源,他們目前也已經在泌陽、許昌、洛陽、晉州、太原都以‘鑄鋒’為堂號置辦鋪院——在王稟前夜率囚卒從黃龍坡驛移駐鑄鋒莊之前,我們便注意到這座山莊的存在,但從外部看平平無奇,也沒有看到他們有跟嵐州石場聯絡的跡象,卻是昨日石牌門額上新刻‘鑄鋒莊、王稟題’六字。而岢嵐城東大街也有一棟鋪院懸掛鑄鋒堂嵐州分號的門額,可見王稟在離開桐柏山之前,就已經將徐氏收為己用,並以鑄鋒堂作為其東山再起之資,使夜叉狐暗中主事,盧雄、徐武江、徐懷、唐盤、徐心庵、徐武坤、徐武良、蘇老常等人不過是其爪牙罷了——實力鑿實不低!很可惜鄭恢、董其鋒等人枉死,董成出知唐州,卻不願為相爺張羅這些事,以致我們拖延到這時才將其中的脈絡梳理清楚,沒有提前警覺到王稟在嵐州的狼子野心……”

嶽海樓與郭仲熊坐於堂上,曾潤、朱孝通、陳子簫等人分坐左右,聽一名風塵仆仆的漢子,稟報這段時間裏所匯總的有關王稟及桐柏山眾人的情報。

董其鋒返回汴京面呈桐柏山事,還是去年十月之前,主要還是說陳子簫、仲長卿等賊酋可用。蔡府當時也並沒有太在意這事,無非是鄭恢、董其鋒覺得可用便用。

除此之外,蔡府對桐柏山事的了解跟掌握,主要來自鄭恢傳回來的十數封密函,但在鄭恢、董其鋒於貓貓兒嶺遭到伏殺,而董成又專務招安事,不願意插手其他。

蔡鋌為宦半生,權傾朝野,門生故吏無數,而蔡府在各地坐擁數千頃田宅,莊客私吏數以千計,對陳子簫這些斷缺掉關鍵紐帶的招安賊酋自然也不會去重視。

這使得蔡府對桐柏山事的掌握是有很大的錯漏,甚至後期都沒有專人盯住桐柏山裏的動靜。

雖然也考慮到桐柏山匪亂期間,王稟有可能借剿匪事與唐州地方勢力勾結極深,最終將王稟換貶到嵐州,但代表蔡府到嵐州來的曾潤太過自信,以為能將王稟操控於指掌之間,好些工作都做得非常的粗漏。

待嶽海樓注意到一些問題,才倉促間安排人手專程趕往唐州,深入去調查鄭恢、董其鋒遭受伏殺前後的詳情。

卻是一直到糧谷事發,才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

郭仲熊心裏的怨恨未消,他既恨王稟搞出這樣的事情來,也怨嶽海樓早就察覺到這點,竟然沒有跟他通消息。

不過,他這時候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無意再攪和到這泥潭裏去,這會兒也是坐下來了解一下王稟及桐柏山匪事的基本情況,聽過之後便眼觀鼻、鼻觀心,只是不鹹不淡的說道:“有這麽多人手可用,實力確實不低,難怪嵐州都差點叫他捅破天……”

嶽海樓朝陳子簫看去,問他道:“陳軍使,你覺得這些消息有什麽問題嗎?”

“受招安北上,我是有心了解更多王稟及徐氏眾人的動向,但舊部都被拆散編入諸禁廂軍,我平素也不敢擅自聯絡……”陳子簫此時無意過多展露鋒芒,而他所言也是事實。

諸寨聯軍被拆散,他作為最為主要的賊酋,受招安之後一直都是防範的重點,他到嵐州後怎敢頻繁聯絡舊部?

嶽海樓這幾天都將陳子簫留在身邊,也沒有意識到他會在一些細枝末節上欺瞞自己,但就現有搜集的情報,他還是覺得有太多錯漏及想不透的地方。

“且不管王稟是否想以鑄鋒堂為爪牙,以謀東山再起,風雲激蕩在即,他們總是旁流,折騰不出什麽波瀾——朱孝通你先定心留在牢營盯住,其他人都不宜再虛耗精力,還是要全力輔佐郭侍制、以籌措戰事為先……”伐燕在即,嶽海樓也不想浪費太多的人手去盯住王稟等人的舉動,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朱孝通卻是滿臉的苦澀。

石場相關的大小事務都歸王稟節制,也就意味著身為牢營管營的他,明面上也得聽從王稟號令行事,而牢營廂軍都將成延慶是典型的墻頭草,這意味著他接下來的日子會非常的難熬。

特別是想到徐懷那莽貨的嘴臉,朱孝通就像是憋著好些日子一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