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監軍使院

鄭屠前腳剛走,徐懷還想跟柳瓊兒說會兒話,卻見周景從外面走進來。

包括騾馬市的經營在內,諸多瑣碎庶務都是蘇老常、柳瓊兒具體負責——柳瓊兒隔著窗戶看向走到院中來的周景,問道:“還有什麽事?”

周景雖然在靖勝軍時也任過都將,但這些年回到桐柏山是打理庶務,調到嵐州來也是鋪院管事,這會兒穿一身青布袍衫,簡單拿束帶紮住,頗有幾分精明能幹,走到廊下,跟柳瓊兒、徐懷稟道:

“夜裏宴席,我原本想著照三當家、五當家的脾氣,就準備一道燒羊肉、幾樣果蔬就夠,朱縣馬身邊有個叫朱富的管事嫌這邊準備太簡陋,將後廚的事情都攬過去,我便將人手交給他指派,過來跟爺、柳姑娘說一聲。”

“他們願意折騰,那就由他們去吧。”

柳瓊兒剛要將周景打發走,轉念想到一事,問道,

“王番郎君六年前秘使赤扈一度音信全無,這次得歸汴京,還得任要職,王稟相公起復也指日可待,但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都沒有幾個體己人能用。以你的才幹,在鑄鋒堂僅任小小的管事,還是屈了你,你要是有想法,我們可以薦你到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去任事。你往後能盡心替他們辦事,或許不能指望大富貴,卻是要比留在鑄鋒堂強得多!”

周景沉默的在院中站了片晌,才擡頭說道:“我想我要是說願意到王稟相公、王番郎君身邊伺候,柳姑娘、三當家心裏也許會有所失望,但也會舉薦我過去的吧?”

聽周景這麽說,徐懷也頗有興致的轉過身來,隔著窗戶看出去。

“……桐柏山匪亂,我與徐勝等人是沒能像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他們堅決站出來,也不可否認是這些年日子還算安穩,叫我們做什麽事都患得患失,但我們同樣不想徐氏支離破碎,使大家都失去庇護,”周景坦然面對徐懷、柳瓊兒審視的目光,說道,“徐武磧走岔了路,他離開淮源前曾找過我,我要是圖富貴,那時便會跟他走,而不是這時候跑去王稟相公跟前受差使!”

“武磧叔並沒有走岔路!黃橋寨一役之前,徐武富父子不甘心族兵為我們所奪,曾與賊軍通風報信,泄漏我們的部署,後為我們與武磧叔設計所殺,皆咎由自取!”徐懷肅容說道。

“怎麽可能?”周景猝然間聽徐懷說及這一切,一時間難以承受,震驚的問道,“那在徐武富死後,徐武磧為何要去投董成?”

柳瓊兒也一臉訝異,周景即便可以用,但也不應該將這麽重要的機密直接告訴他啊。

“我沒時間跟你解釋太多,”徐懷說道,“現在有件事要你去辦,你立即帶兩人喬裝打扮南下,找到武磧叔就說事情有變,蔡鋌失勢在即,我們無需再費盡心機取他項上頭顱,我這邊需要他盡快趕來會合……”

徐懷以往不知道建和元年什麽時候會來,也許十年八年,也許十數二十年,所以徐武磧決意投靠董成等候接近蔡鋌的機會,他也沒有好的理由勸阻。

他現在能確定建和元年距離現在只剩四年,照時間線推算,赤扈人的鐵騎最遲三年就會撕開河東、河北路的防線南下。

這意味著他們倘若還想著密謀行刺蔡鋌,為當年的舊事報仇雪恨,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這次北征伐燕一旦遭受重挫,蔡鋌大概率會失勢;到時候他們即便真要殺蔡鋌,也不需要費那麽大的心機。

風雲激蕩,天地變色在即,徐懷又怎麽能叫徐武磧冒不必要的兇險,繼續潛伏在董成身邊?

甚至蔡鋌身邊的人,藉此懷疑到他的身世,徐懷也不覺得會有什麽大問題。

當然,當世信函傳遞有太多的意外,而此時蔡鋌一系勢力猶權傾朝野,徐懷只能安排信得過的人,親自找到徐武磧傳口信。

而蘇老常、徐武坤那邊也會即刻派人去送信,將鑄鋒山莊的人手都主要轉移到岢嵐城來,這邊有蘇老常主持,周景暫時離開不會出什麽岔子。

“這麽說就行?”

周景雖然內心波瀾動蕩,但聽到這事竟然跟刺殺蔡鋌有關,而當前的形勢又令徐懷決定需要即刻停止相關計劃,他也知道耽擱不得。

不過,要沒有信物跟信函,周景擔心找到徐武磧不足以取信於他。

“足夠了!”徐懷說道,“這些年你們都沒能看透武磧叔的真面目,你將這邊的情況說清楚,武磧叔便能分辨真假,無需其他信物。”

“行,我這邊交待一下就動身。”周景說道。

“你們多帶幾匹馬走,只要人能扛住,不要恤馬力!”徐懷說道。

從這裏前往泌陽有三千多裏地,要是照往常禦馬而行,往返走兩個月都算快的,但兩個月後兩路伐燕兵馬應該都已經進入契丹境內了,誰知道到時候形勢會惡化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