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胡姬暖香

銀山巷乃是岢嵐勾欄密集之地。

要是照往常,絕大多數的酒肆妓寨到淩晨時也都打烊歇業了。

不過,這兩天數千原先駐守太原的天雄軍將卒,已隨葛伯奕、王番等人第一批進駐岢嵐城。

這也為銀山巷徹夜繁榮帶來一大批滿心想著異地嘗鮮的客源。

徐懷他們往銀山巷馳來,這裏正燈紅酒綠之時;巷子裏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大多身穿禁軍低層武吏兵服。

兩邊的鋪樓皆燈火通明。

即便巷子裏側暖香樓鬧出這麽大事,也不妨礙絲竹笙簫之音以及那些誘人發浪的嬌笑聲,從一間間雅閣裏隱約傳出。

也有一些窗閣子打開來,不少校尉級的中高級武臣直接穿著將袍探頭出來,朝出事的暖香樓方向張望過去。

許忠帶人趕到南裕巷報信,潘成虎也沒有閑著,已經從官廳帶了一隊值守的人馬趕到銀山巷待命。

不過,潘成虎能盤據歇馬山十數年不倒,卻也是老奸巨滑,沒事不會貿然行事。

他帶領二十名值宿將卒是提前趕到銀山巷了,但都還留在巷子口,並沒有急著趕去銀山巷裏側的暖香樓彈壓鬧事將卒。

他讓將卒守在巷子口,他自己則坐到巷口的一家酒肆底樓,大馬關刀的飲著店家孝敬的上等佳茗。

這時候看到徐懷他們趕過來,他走出來看到鄭壽,卻還是下意識問徐懷:“監軍使有何吩咐?”

“諸事都聽鄭爺吩咐。”徐武坤見徐懷沒有理會潘成虎,而是皺著眉頭往兩邊的酒樓茶肆望過去,他翻身下馬來,跟潘成虎說道。

鄭壽原本就是禁軍武吏,六年前奉命護送王番秘使赤扈,歷經九死一生的劫難才歸汴京,也因此因功得授武臣散官禦武校尉。

監軍使院設十名軍虞侯,王番也明確說了軍虞侯皆受鄭壽管制。

潘成虎先張口問徐懷,鄭壽也沒有多想,畢竟潘成虎跟徐懷他們打了那麽久的交道,恩仇交織,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更多可以說是習慣。

這會兒見潘成虎征詢的看過來,鄭壽還不清楚暖香樓到底是怎麽一個情況,但看銀山巷酒樓妓寨都燈火通明,不知道天雄軍與城中官員有多少人這時候還在這裏玩樂飲宴,他臉色也是陰沉,問道:“前面什麽情況?”

潘成虎提早過來時間不久,但也打聽了一些消息,說道:“暖香樓店家是一個蕃戶,店裏姑娘都是胡姬,這是太原難以享受到的,便有不少人上門去嘗個鮮。但是呢,人太多,那幾個姑娘伺候了幾輪抵擋不住,便有人嫌棄怠慢先出手傷人。幾個混帳家夥被暖香樓驅趕出來不甘願,回到軍營就拉出百多號人來……”

鄭壽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先過去看看吧。”

鄭壽語氣也有些松動。

要是僅有十數天雄軍兵卒犯禁,他當然可以下令狠狠收拾一頓,甚至亂棒先打上一通都沒有問題。

不過,銀山巷有這麽多的天雄軍將吏跑過來飲宴狎妓,直接惹事的將卒也有上百人,他真要強硬彈壓,鄭壽很懷疑這些驕兵悍將會出手反抗。

那動靜就有點大了。

朱芝、朱桐兄弟二人看到這場面,心頭也是怯了,也沒有從南裕巷出來時的氣勢洶洶。

他們二人曾隨朱沆赴任靜江府,心裏再瞧不起軍中這些中下層武夫,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但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沒有轉身走開的道理。

……

……

暖香樓在銀山巷最裏側,不怎麽起眼,臨街僅是兩層鋪樓,徐懷他們隔著遠看不見裏側的院落有多大,此時被百余披甲執銳的甲卒圍得嚴嚴實實。

“來者何人?”

看到徐懷他們靠近過來,當即便有二三十甲卒走上前來,為首之人沒有戴鐵盔,但一身鱗甲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生輝,身形健碩,手按住腰間的佩刀,眼神梟戾的盯住鄭壽、徐懷等人,不客氣的攔住去路。

“監軍使院得稟爾等擅出兵營,聚集於此滋惹是非。”

鄭壽陰沉的盯住那人,暗感頭痛,天雄軍中能穿鱗甲者地位不會太低,怎麽也是一個都將,而這麽一人竟然只是負責在外圍封鎖道路,到底是誰在這麽一個破妓寨吃了虧想找回過場,問道,

“誰是主事的,叫他過來見我。”

“呸,啥狗屁監軍使院,聽都沒有聽說過,”那人將一口濃痰狠狠啐地上,蠻橫的說道,“暖香樓藏有敵間,我等奉命搜捕——你們莫非暗中通敵,急巴巴的趕過來想將敵間放走?”

見這些人違禁出沒軍營在城中鬧事,非但不忌憚監軍使院,竟然倒打一耙,往他們頭上先潑暗通敵間的汙水,潘成虎、朱芝、朱桐、許忠等人都要氣笑了。

跟這些驕兵悍將比起來,之前五百囚卒氣憤每日飯食都是陳糧爛谷,停聚黃龍坡驛討個公道,似乎更理直氣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