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

蘇老常、徐武磧、周景他們沒有差遣在身,而徐武坤作為軍虞侯,在監軍使院是吏,沒有統兵的職責,夜裏都要回南裕巷去;徐懷心裏煩躁,則直接去兵營睡覺。

清晨聽到外面操練聲起,徐懷醒過來卻沒有起身,心裏琢磨著事情,直到聽到郭君判、潘成虎在院子裏的說話聲,他才披衣起床。

徐懷年輕氣盛,夜裏睡覺蓋一條薄被都會覺得燥熱,喜歡將窗戶打開來。

他這時候往窗外看去,沒有看到郭君判、潘成虎他們的身影,卻見院地上積有白霜,而吹入屋裏的風也很有幾分寒意,暗感以北地的氣候,這才九月中旬,已經快要入冬的樣子了。

徐懷摸了摸昨日午後才送過來禁軍寒衣,裏面填充物是麻絮,卻是要比他們以往在桐柏山所穿的寒衣都要單薄。

將校鎧甲外面除了會披裹一件禦風大氅外,寒衣裏多半還會添穿一件裘襖,天寒地凍都不會多難熬,但普通將卒如何抵擋得住北地的寒潮?

徐懷洗漱過,走到公所房裏,看到郭君判、潘成虎兩人鎧甲整飭坐裏面喝茶,好奇的問道:“你們這麽早跑過來做什麽,官廳那邊沒有什麽事吩咐?”

在監軍使院,郭君判、潘成虎以正副指揮使兼任軍虞侯。

他們除了有參與官廳議事、糾察軍紀的權力,同時也是五百役卒最高統兵官,照道理來說,他們比徐懷更有資格出現在公所房裏,盯著五百役卒在兵營裏的一舉一動。

不過,監軍使院剛成立,瑣碎事務極多,從王番、朱沆、鄭壽到郭君判、潘成虎、袁惠道以及朱芝、朱桐、荀庭衡,他們這些人這時候正一個個都應該忙得屁股冒煙。

倘若不是有調遣兵馬的需要,或什麽特殊情況,郭君判、潘成虎應該沒有時間跑過來。

昨夜一驚一乍鬧騰那麽久,潘成虎就沒有睡踏實,打著哈欠說道:

“你們走後,盧爺也先陪王稟相公回南裕巷歇下,但王番郎君與朱沆、鄭壽他們徹夜未歸。當然,我早早就回官廳班房裏打了兩個時辰的盹,也不知道他們徹夜說了些什麽。等到天亮老郭他們過來後,王番郎君又單獨將我與老郭兩人喚過去,吩咐我們以後將這邊統兵官的職責擔當起來,操訓之事不能再假手他人——還說要是見你們意見不是太大,便要我們夜裏都宿在兵營。照我說啊,你們對王稟相公是有救命之恩,但在王番、朱沆看來,給你們一份看似前程不錯的差遣,便算是將這恩情報答了,可不會再容忍你不聽招呼就胡作為非了!”

徐心庵、唐盤坐一旁,頗為奇怪打量潘成虎兩眼,心裏想,王番真有意要郭君判、潘成虎二人過來限制他們,以潘郭二人的心機,應該不會這麽幹脆就將鄭壽交待他們的內情說出來啊?

難道他們覺得王番、朱沆的大腿不香了,不想抱了?

“你們能來頂幾天,我卻是省心了,只要操訓不斷就行。”

雜役兵拿幾張麥餅過來,徐懷就著熱茶,手撕著麥餅用早餐,跟郭君判、潘成虎談操訓的一些注意點。

即便他暫時放手,也不希望郭、潘二人將既有的操訓節奏打亂掉。

至於王番這時候想要用郭君判、潘成虎二人限制他們對五百役卒的控制,徐懷也不意外。

誰當了老大,會希望手下役卒不聽招呼?

徐懷這時候也不想爭什麽。

倘若歷史軌跡發生改變,北征伐燕能僥幸有一個好的結果,徐懷在戰後就會帶領所有願意離開的人馬,脫離出去。

當朝官場就是一個腥臭掩鼻的臭水坑、汙泥潭,他實在不想繼續一頭紮裏去逐臭,真不如回到桐柏山當一個山主或笑傲江湖痛快。

而倘若他預料不錯,北征伐燕遇到難以想象的重創,到時候一片混亂,大家都要在夾縫中尋找一線生機,誰還能限制他分毫?

徐懷將身上些許麥餅屑子也撚起來吃掉,便喚牛二幫他去將馬牽出來,準備回南裕巷去。

“……”郭君判見徐懷風輕雲淡,竟然對王番的安排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滿,猶豫了一會兒,支支吾吾說道,“你也知道我們二人在桐柏山秘密養了家小,這確實也是想著有朝一日難免會被人取而代之,能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我跟老潘這兩天就在想,是不是將他們都遷到玉皇嶺去,我們做什麽事能更安心一些!”

桐柏山有名號的賊酋跟雨後春筍似的,哪個年代都沒有斷絕過,但鮮有人能善終。特別是在山寨之中,山寨大頭目一旦威望及實力都不足以控制那些躁動梟悍的眾盜時,憑啥遏制住那個野心勃勃之人謀權篡位?

總不能真跟那些刀口舔血、男盜女娼的群盜講什麽忠義道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