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伏殺

峽谷三面皆是壁立千仞的高崖,南側接楊廣故道,也是峽谷的開口,有近兩百步開闊,地勢較為平緩,坡谷間都是夜宿於野的避難人眾,撿拾柴枝點著一堆堆篝火,深夜也未熄滅,與夜穹之上的稀寥星辰、暗影幢幢的遠山凝望著。

五十余騎持刀弓突然間從遠道殺過來,仿佛死神一般驚碎逃難旅人的夢。

宿於峽口的人眾慌不擇路的往兩側坡地逃命躲避。

動作稍稍遲緩,或者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逃難旅人,都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就見一支支利簇又準又狠的朝他們面門、胸腹要害射殺過來。

即便有人僥幸躲到障礙物後,躲避弓弩的攢射,但沒能及時逃往兩側坡地,就見這些人馬皆騎快馬,在黑夜裏人影幢幢,快速馳騁而過,看似渾不經意的彎腰俯砍,閃爍寒芒的彎刀,就帶起一蓬飛濺的鮮血!

這股騎兵進入峽谷之前,對棧道旁的阻擋人群主要還以驅趕為主,但進峽口後舉起屠刀就再無收斂,眨眼間的工夫,峽口處就有十數人或遭箭射或遭刀砍而死傷,慘叫哀嚎之聲,在崖壁間傳蕩。

這股騎兵進入峽口並沒有急於往深處殺來,各分出七八騎控制兩側的坡地,摘下馬鞍一側系掛的引火之物,往兩側崖下的灌木叢擲去,拿火把點燃。

高崖下的灌木林,由於背風的緣故,積雪很少,卻滿是枯樹落葉,入冬之後包括仍在生長的灌木本身都極幹燥,很快就引燃起一片,將不寬的峽口映照得紅彤彤一片。

這時候相隔兩百步左右,葛鈺看著峽口火光裏人影幢幢,依稀能看清這些人的臉面有意拿松墨塗黑,遮去原先的面目。

雖然都還穿著胡服裘袍、手持雕弓彎刀,但葛鈺已能斷定這些人絕非契丹人。

他怒吼著將頸項之間的木枷掰斷,從一名役卒手裏奪出長刀,朝葛伯奕叫道:

“徐懷這狗賊直接遣人來殺我們滅口,已不屑假契丹人之手了!這些騎兵都是漢民所扮!”

受郭仲熊派遣押送葛伯奕一行人的州衙役卒,這時候都已慌作一團。

十數葛家門客家將還算鎮定,此時也已經幫葛伯奕以及葛槐等人的木枷打開,又令役卒將兵刃交出來,交由葛槐等人使用。

葛槐等人這些年即便縱溺酒色之中,但身為武將的底子還在,也很快指揮人手快速將拖車的馬匹與囚車解開來,又將九輛囚車都拖到營地前推倒過來作為遮擋,防止敵騎直接沖殺過來或肆無忌憚的相隔數十步拿弓箭攢射。

在控制住峽口兩翼容易逃出的坡地之後,居中的三十余騎徐徐徑往葛伯奕等人所在的宿營地進逼過來。

他們也沒有說直接縱馬沖殺過來,十數人下馬分散開來,掣出射程更遠的步弓各據地勢,朝葛槐等人攢射。

十數押送囚車的州衙役卒自不用說,他們除了兵服挎刀之外,連件皮甲都沒有。

葛伯奕為了表現認罪的“誠意”,隨行的十數家將也都布衣挎刀,沒有攜硬弓堅甲,頓時間就被十數步弓壓制躲在囚車之後,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囚車推倒在宿營地前,是能遮擋住正面的攢射,但襲敵很快分出四組人馬,各持刀弓從兩翼亂石堆壘的崖腳包抄過來。

葛族家將以及葛鈺、葛槐等人既無堅甲護衛,又無強弓與之對射的劣勢,就徹底暴露出來了。

不多一會兒,就有好幾名役卒、家將逃避不及為利簇射中。

葛鈺知道短時間內不可能有援兵過來,他不甘心坐以待斃,與人到中年自恃武藝沒有減退的葛槐帶著三名好手,借著東側崖下的山石、樹木遮攔,意圖往一組襲敵快速逼近過去近身搏殺。

很可惜這組襲敵壓根不給葛鈺他們這個機會,看到葛鈺他們逼近過來,就快速往側翼拉開距離,與另一組接近過來的弓手交叉用弓弩射擊,阻攔葛鈺他們近身搏殺。

幾次逼近都被擋了回來,而葛槐不防備,肩頭、腋下還各中了一箭,入肉極深,葛鈺再倔強,也知道敵人這次是有備而來,他們是在劫難逃了;甚至他們宿營的這處峽谷也都在敵人的預料之中。

葛伯奕背靠著囚車而坐,看身前壁立千仞、飛猿難渡的高崖。

葛槐坐到葛伯奕身邊,他腋下所中那一箭極深,葛鈺只敢將箭杆拗斷,輕易不敢將箭頭拔出來,在火光映照下,還有一股股血液從創口流出來。

“二伯,我們這次恐怕真要都交待這裏了啊!”葛槐喘著粗氣,跟葛伯奕說道,“你叫葛鈺從北面的高崖逃走,現在恐怕就他有能力逃走!我們手上功夫荒廢太久了。”

“我不走!”葛鈺將幾輛囚車拉圍起來,恨聲叫道,“我就不信他們到最後還只會拿弓箭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