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兵

“我等奉董郎君令押運糧秣,糧入太原倉,便應南返繳令——河東經略使是高高在上,但沒有唐州兵馬都監司或京西南路都部署司的調令,葛伯奕也管不到我們頭上來!又或者,你們直接拿樞密院的調令過來!”

換作北征伐燕正式啟動之前,劉武恭當然不敢對河東經略使的調令說三道四,但數萬天雄軍在大同潰滅,此時聽得徐武磧說要將兩營唐州廂兵帶往朔州駐守,他直覺後脖子一陣陣發涼。

他此時要是爽利應承下來,豈非是嫌自己命長?

作為州司軍老成持重的武吏,桐柏山匪亂裏,州軍被打滅了好幾輪,劉武恭還能活下來,他對兵馬檢選調動之制還是相當熟悉的,心裏也很清楚,此時真正能越過唐州兵馬都監司及京西南路兵馬都部署司,對他們直接進行調動的,只有掌握全國兵馬調動大權的樞密院。

要不然,河東經略使,隨意調動他路兵馬,還成什麽體統了?

大越立朝以來,為防將臣擅權,對兵馬調動的限制極為嚴格。

要說大股敵寇侵襲太原,他們就近參加太原城的防守還說得過去,調他們去朔州戍邊,算怎麽一回事?

而他們作為統兵官,附從亂命而行,即便斬獲大功,也是有過無賞,更不要說此時率兵去守朔州了。

“劉爺,可知道我是誰?”

見劉、孔二人對徐武磧的話不屑一顧,徐懷將腰刀解下來,在茶桌旁坐下來。

桐柏山匪亂,淮源鄉營據巡檢司軍寨,從東往西打,州兵則據桐柏山走馬道西口限制匪軍侵入唐州腹地,一直到陳子簫等人接受招安,淮源鄉營與州兵都沒有接觸上。

劉武恭、孔周還真沒有見過徐懷。

劉武恭見他年紀雖小,但儀表堂堂,又身穿天雄軍將官衣甲,以為河東都部署司跟隨徐武磧過來頒傳軍令的武吏,只是說道:“河東調令有違朝廷律制,即便葛經略親至,我們也是不會認的!”

孔周心裏正恨徐武磧不辭而別大半個月,將他們千余人扔在太原不顧不問,剛才見著面都想揪徐武磧痛打一頓,他哪裏會管徐懷是誰?他心裏甚至還恨徐懷囂張的氣焰,將腰刀抓在手裏,瞥眼看著隨徐武磧、徐懷守在茶肆外的十數健銳,粗魯叫道:“河東的將令,還管不到我們唐州兵馬的頭上!我管你他娘是從哪個狗洞裏鉆出來的?”

兩營唐州廂軍就臨時駐紮在榆林塢裏,孔周、劉武恭每日在榆林塢茶肆、酒樓、妓寨裏廝混,別人都好吃好喝伺候著他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孔周、劉武恭叫人拿刀弓逼迫退入茶肆,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飛入營地。

即便不知道怎麽回事,這時候也有兩名軍將率領百余人馬氣勢洶洶的趕過來,要給孔周、劉武恭壯聲勢。

此行押送糧草到太原,徐武磧是督運官,對押運兵馬有節制之權,但也不能越過劉武恭、孔周二人,直接去指揮下面的兵卒;劉武恭、孔周才是正兒八經的統兵官,下面的都將、節級等軍吏都是他們帶出來的,也整天跟他們廝混在一起。

看到手下人馬過來,劉武恭看向徐武磧、徐懷,聲色也嚴厲起來,說道:“亂命不從就是不從,除非你們將我等捆綁住押去朔州!”

“讓開讓開,哪裏軍馬,敢擋在你袁爺爺面前?”

兩名軍將仗著人多勢眾,上前來驅趕守在茶肆前的甲卒。

“袁壘、仲季堂,你們可他娘出息了,上來不問青紅皂白,就敢趕爺爺的人馬?是不是我有一陣子沒有收拾你們兩孫子啦?”徐懷隔著茶肆木質窗台,撿了兩粒當佐食的豆子,就朝那兩名唐州軍將頭上扔過去。

“徐,徐都將,你怎麽在太原,還跟陳郎君在一起?不是說你與徐心庵追隨西路軍監軍使,與天雄軍一道前往大同作戰了嗎?”袁壘、仲季堂看到徐懷與徐武磧坐茶肆裏,上來就要動手的囂張氣焰頓時就被針戳似的泄去,磕磕巴巴的問道。

唐州州兵前後經歷多次重挫,原有的兵卒軍吏基本上都淘汰一空,此時的州兵基本上都是桐柏山匪亂剿平之後重新招募而來。

而在鄭恢、董其鋒等人死後,董成一方面無意繼續單純充當蔡鋌的傀儡,與桐柏山眾人為敵;另一方面,董成作為知州,其下有通判及諸曹參軍等士臣掣肘,也很難壓制地方勢力希望接納戰鬥力較強的淮源鄉兵,以維系地方治安的迫切意願。

在以文制武、以文抑武的當世,對大族嫡支子弟來說,在廂軍擔任低級武吏絕非是什麽好的出身,但對袁壘、仲季堂這些底層族眾,能吃上兵餉猶算得上不錯的出路。

因此,淮源鄉營在匪亂過後大幅縮減裁撤,有相當一批鄉兵以及像袁壘、仲季堂這樣的鄉營武吏加入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