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秘密

徐懷自幼就在桐柏山裏渾渾噩噩長大,恢復神智之後,要說當世的親孺之情,他從內心深處更認可自己是徐氏子弟。

而盧雄、範雍、徐武磧、蘇老常以及他完全沒有印象的養父,他們身上的忠肝義膽,以及他郁苦十數年的養母,臨病逝前心裏都還有著深切的喪子之痛跟恨,卻對他的慈愛照顧有護,這種種情緒這一刻再次交織到一起,也令他激動感慨不已。

王憲、王峻、範宗奇都已成人成家,此時在都部署司擔任押隊、旗頭等小兵目,也都知曉自己的身世,但真正確認徐懷乃是王孝成當年並沒有在管涔山被害的幼子王樊,還是盧雄這次到應州來。

徐懷在河東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之前有關他身世的傳言,王舉、範雍他們不會輕信,但徐懷對外公開的年齡僅十八歲,即便確認身世之後,也僅有十九歲。如此年輕,卻屢立殊功,以致劉世中都以經略使的名義,舉薦他擔任重建之後的天雄軍第十廂都虞候、朔州巡檢使,這在當世堪稱傳奇了。

所以說,不管王番在離開嵐州時曾不惜公開表示已與桐柏山眾人分道揚鑣,河東都以為徐懷是靠王稟、王番的關系上位。

劉世中作為蔡系幹城,之所以親自出面舉薦,在外人看來也無外乎蔡系因嶽海樓通敵之事陷入被動,在很多方面都不得不做出讓步。

待眾人情緒稍定,徐懷問王舉、範雍:“此時王、範兩家還有多少人在太原?”

範雍還以為徐懷擔憂他們相認的消息走漏出去,會令蔡系對他們在太原的家人不利,寬慰他說道:

“我們兩家遷居太原十數年,我與你七叔在都部署司也算是資深老吏了;這次也是知道你要來應州參加軍議,將招應之事承接過來,不虞有人會懷疑我們頭上的;要不然我們過兩天就找機會陪盧爺去朔州找你們了……”

徐懷知道範雍他們想岔了,開門見山的問道:“兵部郎中劉俊前往大同勸降,為守軍射殺之事,你們可知道?”

“啊?”範雍震驚問道,“我在行轅聽到你們過來的消息,便趕著出城迎接你們,卻沒有聽說劉俊在大同城前遭射殺之事——適才轉運副使郭仲熊出西城門親自扶棺所接屍首,是兵部郎中劉俊的?”

劉世中、蔡元攸都不親自出城接回劉俊的屍首,就有意想拖延著,不讓消息太快擴散出去,他們擔心軍卒義憤躁動,令他們不得不出兵強攻大同。

王舉陪同盧雄一直都留在宅院之中,自然更不清楚大同城下所發生的一切。

“大同守軍這是意欲何為?”盧雄聽到兵部郎中劉俊前往大同勸降卻被射殺的消息,震驚的問道。

盧雄得王稟授令再次趕來河東觀望形勢,就考慮到大同守軍有可能傾向投降赤扈人,但不管怎麽說,他都沒有想到大同守軍有什麽理由射殺大越派去勸降的使臣。

這太異常了。

“赤扈王帳應還沒有最終決定撕毀與大越的秘約,但已有不少王公大臣蠢蠢欲動、按捺不住了,所以他們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繞過赤扈王帳的授命,”徐懷說道,“大越與赤扈秘約以武周山、晉公山及渾河為界,界南歸大越,但倘若大越不能勸降大同守軍,又遲遲不敢強攻大同,或遲遲攻陷不下大同,此時集結於陰山以東的赤扈兵馬再南下進攻大同,迫使守軍投降,誰能說赤扈不守信義?”

在場沒有外人,徐懷將客堂裏擺放茶具、神龕的八仙桌拖到屋子中間,將堪輿圖鋪開來,上面清晰標識兩萬多赤扈騎兵在陰山東麓集結、活動的軌跡,標識大同、懷仁、金城以及蕭林石在蒼頭河谷(參合口)的兵馬部署;他也將嶽海樓從嵐州消失數月之後再次出現,便是在管涔山馬營海寺與曹師雄秘密見面之事都一一相告。

越雨樓在大同城安排有眼線,雖說目前未必察覺到嶽海樓等人在大同城內活動的跡象,徐懷也無意安排更多的人手冒險潛入大同城,但毫無疑問大同守軍射殺劉俊這事,已經再次令大越陷入被動之中。

“曹師雄果真有問題?”盧雄不懷疑徐懷的判斷,但聽到嶽海樓消失數月後再次出現在嵐州,竟然是與曹師雄秘密見面,當然是難抑內心的震驚。

“曹師雄出知嵐州,看似官聲極好,地方士紳也大多覺得他好,但他在管涔山捐資修繕馬營海寺,便廣納四方遊僧駐錫,他本人也隔三岔五去聽經禮佛,還專好找蕃僧詢問漠北之事,我們便注意到異常,直到數日前看到嶽海樓的蹤跡在馬營海寺出沒,”徐懷說道,“嶽海樓與曹師雄見過一面之後,就再次消失蹤跡,我懷疑他此時有可能在大同城裏!”

“……”

盧雄離開嵐州之前曾趕往朔州去見徐懷,卻被徐懷拒之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