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風雨將至

見史軫沉吟著不作聲,這幾天盯住他打交道的鄭屠嘿然笑道:

“史先生,我們這艘賊船,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破落!你猶豫啥勁啊?你老也預見到劉世中、蔡元攸這些孫子膽怯如鼠,卻又剛愎自用,聽不進半句良言,待驍勝軍、宣武軍在他們手裏折騰光了,赤扈騎兵都殺到汴京城下了,這些孫子連同蔡鋌那狗賊還能再推卸罪責?”

見徐懷等人都眼瞳灼然盯看過來,史軫還是有些猶豫。

他這輩子都謹小慎微、藏鋒斂芒慣了,而他對桐柏山眾人的底細到底不甚清楚,又怎知這一腳踏出去,是火坑還是苦海?

史軫沉吟片晌,才揖手道:“都說百無一用乃書生,史軫乃一介書蠹,所謂略知兵事、有幾分薄見,也都是嘴皮子工夫,但徐軍侯有什麽驅使,為社稷計,史軫也不敢惜身!”

永遠要比別人慢一拍的朱芝,這時候還在琢磨、回味徐懷剛才所說的諸多話,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我與史軫不過是兵部九品小吏,之前在都堂議事,那麽多的將吏,可沒有幾個正眼瞅我們一下,這要驍勝軍、宣武軍在大同城下,中了赤扈人的圈套,被殺得大敗,他們會理會我們的招呼,往西山聚攏?”

朱芝算不上多聰明,太多事情看不透,但恰恰如此,以及他對桐柏山眾人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與認同,徐懷不敢提前將詳細計劃透漏給他知道。

徐懷就怕他太早知道這些,只會倍加誤會他們這邊居心叵測——雖然朱芝對此並不在乎。

然而此時有史軫這個之前跟桐柏山沒有牽涉的人,預判到大禍將至,徐懷則相信朱芝不會有太多的胡思亂想了。

當然,諸多事還是需要朱芝、史軫更積極的作為,才會有更好的效果。

徐懷說道:“第一次北征伐燕,朱沆郎君與監軍使院二百役卒,在天雄軍潰滅於大同之前,可曾得葛懷聰這些人正眼瞅過?驍勝軍、宣武軍兵敗,劉世中的都統制行轅及蔡元攸的宣撫使司衙門都在,當然沒有你與史先生的事,但這兩個衙門到時候也都人仰馬翻,不知所蹤,甚至包括劉世中、蔡元攸二人在內,都為赤扈人所殺或俘虜,沒有號令傳出,你與史先生代表兵部傳出號令,對那些藏身山野、惶惶難定的潰兵敗將,卻無異是一盞指明方向的明燈。劉世中、蔡元攸與赤扈人約定十日後從南北夾攻大同,劉世中、蔡元攸他們再蠢,也不可能對赤扈人毫無防備。我推測赤扈人即便想翻臉,也會在攻打下大同城之後,所以你們還是有時間在諸將面前反復聲明赤扈人不可輕信的主張,也順帶宣傳一下朔州……”

“你說驍勝、宣武二軍潰敗,曹師雄必會投敵,到時候朔州不就成赤扈人重重包圍之下的孤城了嗎?”朱芝問道,“誰會傻乎乎的往死籠子裏鉆啊?要逃也是往常山、呂梁山、管涔山裏鉆啊!”

“潰兵是會選擇往常山、呂梁山、管涔山等地鉆,即便要忍饑挨餓,赤扈人也確實一時拿他們沒轍——所以才需要你與史先生多做工作。而朔州此時也非孤城一座,朔州以西與廣武、偏頭砦以北以及黃河以東的西山地區,大半都已經在我們的控制之下,至少從朔州前往府州,沒有丁點問題!這些現在都可以說清楚了。”徐懷說道。

“這些都說清楚,潰兵聚攏朔州之後,絕大多數人都會要求經西山、府州,返回涇原、環慶、秦鳳等地,徐軍侯怕是無法勸阻吧?”史軫這時候才插一句話問道。

“我此時說再多,也無法打消先生所有的疑慮。”徐懷淡然一笑說道。

朱芝見徐懷並沒有正面回答史軫的問題,而史軫卻又一副得到答案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們又在打什麽啞謎?”

“徐軍侯以楚山夜叉狐自號,史軫在汴京也聽到種種傳聞,但又或許有人暗中穿鑿附會太多,又或許徐軍侯打開始就不想別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朔州兵馬到底是怎麽一個狀況,史軫作為外人,難窺一二,也就忍不住啰嗦多問幾句。”史軫說道。

“……”朱芝撓著腦袋,史軫看似解釋了很多,但他聽著依舊很迷糊。

“嗨,少郎君,我們管軍侯與史先生打什麽啞謎,你便想著跟著軍侯,可吃過虧沒有?”鄭屠湊到朱芝身邊坐下,問道。

這時候院子裏有一陣動靜,卻是王峻、範宗奇等人風塵仆仆的走進院子裏來。

王舉、範雍心急的站起來,將他們喊進客堂裏來,問道:“你們都已經將人送到朔州了?”

範宗奇看到史軫、朱芝在這裏,心裏有些疑惑,但見父親並無避諱的問起,也便直接回道:“見到鑄鋒堂在朔州的蘇、柳二位當家,說是家小在朔州,還得來回折騰,直接送往烏敕砦住下!我們怕這邊有事,從朔州就匆匆趕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