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識破

矯詔事變之後,蔡鋌先任靖勝軍統制、涇原路經略安撫使,最後任涇原、麟延等五路兵馬都總管,執掌五路西軍,可以說做到士臣統兵的極致。

在此期間雖說蔡鋌為防止有人翻當年的舊帳,調整這五路禁軍防區,將涇原路的正軍調整為驍勝軍,但實際上在驍勝軍裏,都並不能將王孝成等王氏子弟的痕跡抹除掉。

一方面是西軍的構成,除了正軍外,廂軍、鄉兵以及從邊州蕃民招募的蕃兵,戰鬥力都較強,不容忽視,每隔兩三年,都會有一批健銳將卒從廂軍、鄉兵乃至蕃兵補充到正(禁)軍之中;而這些廂軍、鄉兵以及蕃兵,很多都是王孝成、王舉以及其他王氏子弟招募入伍,或者說統領過的。

另一方面,劉氏與王氏都是涇州將門出身,劉世道、劉世中兄弟二人先後執掌驍勝軍,任用、提拔一批涇州的將領、軍吏,很多都跟王氏是舊識,甚至還有一些拐七拐八的姻親關系。

而劉衍、陳淵對王氏就更不陌生了,陳淵早年甚至就在王舉麾下任吏,是涇州鄉兵的一員都將。

他們此時見在王舉那杆威猛鐵槍之前,赤扈健銳竟無一人能硬撼之,當即也認識他來。

既然徐懷都有可能是王孝成之子,那王舉從當年的州獄大火之中脫身,也就完全不難以想象了。

劉衍身邊有幾個老卒,是清楚當年一些事的,甚至很多人都暗中傳言說涇州州獄當年一場火乃是劉衍的伯父劉世道遣人所縱,這一刻都不禁都朝劉衍看過去,不知道他會做怎樣的取舍。

在合圍坡崗下馬作戰的百余虜兵之前,徐懷與劉衍、陳淵已經擬定好作戰計劃,也考慮到在徐心庵、殷鵬率伏兵殺出時,側翼百余虜騎很可能會直接咬住一支西軍殘兵沖擊。

這時候就需要另兩隊西軍殘兵對山頭的虜兵發起猛攻,防止其與側翼的虜騎盯住第一隊西軍殘兵夾攻。

這時候的戰事推進,完全在他們的預料範圍之內,倘若這時候劉衍、陳淵按兵不動,在徐心庵、殷鵬率伏兵進入戰場之前,徐懷他們就將面臨兩百余虜兵前後夾攻,甚至等到另三百名虜騎殺來,也會趕在徐心庵、殷鵬之前,完成對徐懷他們這支西軍殘兵的合圍。

劉衍認出王舉來,這一刻也是又驚又疑,心裏不是沒有雜念,但遲疑間諸多目光朝他盯看過來,特別是徐懷殺敵之余還不時朝他這邊瞥望一眼,似火燎灼,咬牙吼道:“兒郎們,隨我殲滅山頭虜敵,莫墜我西軍健銳的志氣!”

劉衍帶著人往坡崗攻去,陳淵那邊也就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從西側夾攻上去。

他們的任務就是利用兵甲及兵力上的優勢,將坡崗之上的這百余虜兵殲滅掉,而將攔截外圍虜騎的任務,交給徐懷所率的那支殘兵及兩支從北面樹林、溪溝後殺出來的伏兵。

不到萬不得已,另外一百騎兵作為最後的預備兵馬,輕易不會從山谷裏殺出。

“劉衍卻是要比劉家上一輩人物強出一些!”

徐懷十一人居前,不僅像磐石,更像鋒利的尖刀一般,將百余沖殺過來的虜騎殺得支離破碎,後面的西軍殘兵再是驚弓之鳥,骨子裏多少也是有著悍勇的底子,也已經在幾名軍吏的率領下,從兩翼往那些散潰的虜騎圍殺過去。

這邊的戰局穩定下來,徐懷、王舉則有余裕觀察其他方向上的動靜。

看到劉衍、陳淵還是各率殘兵從東西兩側朝坡崗之上的虜兵發起猛攻,王舉卻是要高看他們一頭。

徐懷當然有考慮過劉衍、陳淵識穿王舉身份後有可能犯蠢,但真要是那樣,他們就只能強殺出去,從此不會再去奢望能從這混亂不堪的戰場救出多少西軍潰卒。

好在劉衍、陳淵的表現並沒有叫他們失望。

這時候三百援騎已馳坡崗正南面,但之前百余騎兵從東南側發起的進攻已經完全被阻遏住,百戶將忽勒堅也知道繼續糾纏下去只會倍加被動,只能帶著人馬往後馳退,與三百援騎先會合到一起。

忽勒堅掉轉馬首,朝身後山坡看去,滿心苦澀、欲哭無淚。

山坡前還不少戰馬在奔跑,但馬鞍上已空無一人。

十數具屍體橫在坡前,鮮血還正瀝瀝流出;有一些受傷嚴重的赤扈健銳被打落下馬,沒有辦法逃走,已成為待宰的羔羊。

西軍殘兵也毫不留情的,抓住這些赤扈傷兵腦後勺的髡辮往後猛拽,將他們的喉管暴露出來,拿囊刀割開。

這一幕幕叫百戶將忽勒堅眥目欲裂,朝率領三百援騎趕到的騎將說道:“闊惕,南賊奸詐,我不慎著其道,竟害二十多兒郎殞命,真是可恨!你說接下來要怎麽打,我都聽你的!”

闊惕勒住韁繩,一雙利目鷹隼一般往坡崗前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