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突襲岢嵐

大雪持續下了兩天才停,千裏素白,城墻上也覆蓋一層皚皚白雪,仿佛世間所有罪惡與醜陋在這一刻都被掩埋。

午後的岢嵐城,禁止普通民眾出沒,這時候只有十幾輛堆滿屍體的牛車碾壓著冰雪從城中緩緩駛出。

衣裳襤褸的苦役都是廂軍俘卒,在一隊叛軍的看押下,麻木的牽著牛車沿著官道往城西亂葬崗方向行去。

一大票騎兵從黃龍坡驛方向馳來,運屍車隊禁不住停了下來。

朔州漢軍以及嵐州禁廂軍裏,騎兵都是稀罕玩藝,三百多匹戰馬由遠及近馳來,多少有點洪流奔湧的氣勢。

這些戰馬看著像似走過相當遠的路程才趕到岢嵐城下,腿腹間的皮毛都汙濁不堪,看不出原先的毛色了,戰馬卻又十分的精神,偶爾一陣陣長嘶,聲音也極為嘹亮,一聽就是在朔州都相當罕見的良馬。

馬背上那些甲卒也都一個個有著說不出的兇悍梟戾,殺氣騰騰,大氅、甲衣上染有斑斑血跡,像是剛剛從戰場上撤下來。

這些騎兵,除了身上所背的弓弩、腰間系掛的長刀外,大多數人馬鞍旁還系掛盾弩槍矛等兵械,馬鞍後還捆綁多余的箭囊、氈毯等物。

隊目有些疑惑問身邊一名老卒:

“我們什麽時候有這麽一支精銳騎兵?”

“可能是二將軍新檢練的騎兵吧!”那老卒右手殘斷,在軍中卻是老資歷,打量眼前的這隊騎兵,嘀咕道,“咱清順軍好不容易在朔州攢下兩千騎兵,以為投附南朝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卻不想害得這點家底都葬送在大同了。騎兵畢竟好用啊,大將軍說過,砸鍋賣鐵還要再湊一支騎兵出來,二將軍那邊肯定也要搞些騎兵出來的!”

數名騎兵先打馬馳來,揮舞著馬鞭,在寒冷的空氣裏抽得“噼啪”作響,罵罵咧咧的要將運屍車隊趕下官道:“真他娘晦氣,怎麽出門就遇到你們這些衰神!都他娘快給我滾到一邊去!誰他娘敢叫我家將軍撞著晦氣,將你們這些龜孫子都剁成肉醬!”

隊目看這些騎兵兇悍,也不敢上前問東問西,指揮手下押著苦役,將運屍牛車都趕下官道讓路。

待這隊騎兵經過之後,隊目才下令苦役將牛車重新拉上官道。

只是每輛牛車裏堆有十數二十具屍體,一路在官道上碾雪而行容易,從官道上下去也容易,但要從邊上的隴溝再上官道,木輪就不斷的打滑。

隊目氣急敗壞的驅使三十多名苦役湊到一起,踐踏著冰雪,將裝滿屍體的牛車一輛輛硬擡上官道。

“神氣個屁!在赤扈人面前,還不是一樣吃屁!”隊目看著那隊騎兵往西城門方向馳去,這時候才狠狠的啐了一口痰,卻也沒有懷疑這隊騎兵有什麽問題。

岢嵐西城門前守軍,看到這隊騎兵馳來,也沒有懷疑什麽。

他們能懷疑什麽?

曹師雄已經說了,伐燕軍在恢河南岸已為赤扈人盡數殲滅,朔州兵馬都倉皇逃入西山,清順軍大舉調動,就要進西山剿滅逃入其中的朔州兵馬——即便會有敵軍襲擊岢嵐城,也只可能是從忻州、太原方向過來。

怎麽可能有敵人從北面出現?

從北面到岢嵐城,要經過陽口、寧武兩道關卡,而這兩道關卡他們都有重兵把守。這隊騎兵能氣勢洶洶的從寧武方向馳來,又不是赤扈人,守兵都以為是奉二將軍曹師利的部下奉命而來。

在居前十數名騎兵的催促下,守兵也不敢多問什麽,忙不叠的將攔在城門洞裏的拒馬拉開。

卻是前隊騎兵剛穿過城門洞時,值守西城的都將卻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聽到有兵馬進城,急沖沖的跑過來,臉上還沾了些胭脂沒有擦幹凈,他帶著兩名部屬,在城門洞內側攔住進城的騎兵,問道:

“二將軍不是帶兵殺往廣武了嗎,你們沒有跟著去廣武殺敵,怎麽跑回岢嵐來了?”

在朔州那麽多隨曹師雄南附的降兵降將裏,都將一級的人物也僅有百余人。

這名都將作為西城守將,還是了解他們當前正進行的軍事作戰部署。

他突然間得知有這麽多騎兵馳歸岢嵐,心裏不可能沒有一點疑問,眼睛往城門洞裏張望過去,想要看帶領這隊騎兵來岢嵐的武將是否認識。

“你他娘什麽貨色,有資格問東問西?”徐心庵見被攔住去路,揚起手裏馬鞭,作勢要抽打過去,怒不可遏的罵道,“你攔住我們去路,耽擱了軍情,可負得些責任?”

都將頓時間就火冒三丈,心想自己負責駐守西城門,即便是二將軍親自回來,他也有資格問一聲所為何事。

都將待要板起臉來訓斥,卻見左右有兩名騎士往前探出半個馬身子,還早就將長槊摘在手裏,他頓時間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汗毛都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