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身邊人

聽徐懷如此分析,景王趙湍卻是放心不少,但徐懷建議從身邊抽些人手,去輔助淩堅、劉師望、韓文德、余珙、余整等人,他又有些猶豫的問道:

“這些家夥能成?”

景王趙湍這麽問徐懷,坐一旁的張辛又難堪又慚愧,但他又能辯解什麽?

王府百余侍衛平時個個趾高氣昂,自視甚高,這次護送殿下卻被不足己方三分之一的赤扈人殺得丟盔棄甲。

穿過赤扈人的封鎖區潛來鞏縣,一切都還是徐懷身邊的人確認外圍並無虜兵斥候,他們才最終安然通過。

不要說跟徐懷身邊的王舉、郭君判以及袁壘、徐四虎等人相比較了,徐懷身邊那一個個看上去有些木訥、沉默得像一塊石頭的軍吏、兵卒,大多臉皮黃瘦、其貌不揚,但諸多侍衛裏,有幾個人敢說自己比這些士卒強的?

張辛心知挑選幾名侍衛到淩堅等人身邊,當個傳令兵是沒有問題,但他們心高氣傲,會甘願如此?

倘若他們在淩堅等人身邊插手統兵及守城之事,會不會幫倒忙?

“徐懷初時在桐柏山也僅是整日渾渾噩噩的莽撞少年,郭君判他還滿腦子惦念的,也只是哪個大戶家的錢財豐盈,手裏有數十頑寇,呼嘯山林而已,哪裏知道統兵作戰之事?但此時叫郭君判來主持這鞏縣防務,他定然能安排得井井有條,何故?拿歐陽公的話說,‘無非手熟爾’。”

徐懷笑著說道,

“殿下身邊這些人,論刀弓騎術,論見識言談,已非普通軍吏能及了,他們除了沒有與敵接戰的經驗外,也缺乏跟底層將卒廝混在一起的經歷。所以殿下希望身邊人能用,就更要讓他們下去,跟底層將卒廝混到一起。當然,他們要是不能幫上忙,甚至還拖後腿,徐懷收拾他們的時候,還請殿下忍住,千萬不要急著給他們求情!”

“哈哈,這個我能忍住。”

景王趙湍哈哈笑道,吩咐張辛道,

“你選十人調給淩堅、韓文德他們聽候調用。你要跟他們說清楚,是過去聽候調用的,不是充大爺去的,但凡有誰敢恃寵驕縱,或者違背軍紀,我第一個饒不了他們!韓愈曾言,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你不要覺得比徐懷癡長幾歲,就恥於開口求問統兵禦敵之事,你看我現在不也是事事相詢於徐懷?”

“是。”

張辛三十歲剛出頭,就能在景王府任侍衛指揮使,當然也是名門出身。

換作往時,他絕對不會將草莽出身的徐懷等人放在眼裏,但這短短數日的經歷,真是將他以往曾引以為傲的一切都砸了一個稀巴爛。

景王趙湍現在吩咐找徐懷請教統兵攻守之道,張辛也是心悅誠服的應承下來。

當然,張辛心裏的隔閡能真正消去,還是徐懷建議景王趙湍從身邊選侍衛去佐助淩堅等人統領守軍。

赤扈人不宣而戰,伐燕軍潰滅,主戰派垮台,朝中也動蕩不休,有一段時間官家也完全不知道哪個大臣值得信任,太子與景王、魯國公等皇子才得以參與朝政。

張辛雖然沒有資格登堂入室,但跟隨景王身邊,王稟幾次舉薦徐懷,汪伯潛、王庸戚等人幾次堅決反對,他都站在大殿外聽得一清二楚。

在汪伯潛、王戚庸等大臣眼裏,徐懷年紀太輕、難堪大任、不值得朝廷在他身邊寄以多大的希望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徐懷的身世令人放心不下。

蔡鋌其時已經下獄,與王稟爭吵激烈時,桐柏山匪亂、嵐州鬧糧等事裏的蹊蹺,汪伯潛、王戚庸等人都不再有什麽顧忌,當著官家的面直接說破。

張辛這才知道矯詔事在朝中早就不是什麽秘密,而桐柏山匪亂幕後的詭異,汪伯潛、王戚庸等人也早就覺察。

然而知悉矯詔、桐柏山匪亂、嵐州鬧糧等事的細枝末節,張辛當時就在汴梁跟在景王身邊,匆匆見過徐懷一面,也不禁揣測徐懷以及桐柏山眾人的心思沒有那麽單純。

他甚至覺得徐懷太年輕,除了很多看上去極為光輝耀眼的戰績很可能虛有其表,更可畏的還是徐懷身後的人居心叵測。

錢尚端動身與盧雄前往蔡州請援時,也暗中吩咐過他要小心徐懷借殿下的名義奪走鞏縣兵權,卻啥事不幹就直接將鞏縣守軍拉走。

他們跟隨景王與王稟、朱沆走得近,聽王稟、朱沆等人一次次剖析形勢,當然也傾向相信大越這一次的劫難沒有那麽容易熬過去,帝都南遷也極可能是不得不考慮的選擇。

這意味著帝國將長期陷入動亂之中難以平復。

而動亂之世,在那些心懷異志的野心家心裏,最重要的不就是兵權嗎?

徐懷助朱沆率天雄軍殘部從大同城撤出,雖然朝廷最終給朱沆、徐懷等人都記了功,將第一次北征伐燕兵敗的罪責歸於嶽海樓的通敵上,但朝中也不是沒有人彈劾徐懷陰聚私兵,實則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