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怯敵

“還有誰?與我一戰!”

徐懷拄刀立於陣前,一只腳踏在一名死挺的叛軍隊率的頭顱之上,鎧甲上沾染太多敵卒的鮮血,往下直淌,滴落在條石鋪就的石地上,虎目盯住前方已被殺得心寒膽顫的敵卒,大吼邀戰,面目猙獰而可怖。

“還有誰?”

徐懷咆哮一般的吼叫,在清泉溝寨裏回蕩,震人心肺,一方面叫桐柏山卒更加熱血沸騰起來,一方面叫嵐州漢軍心驚神顫,不敢直視徐懷兇厲的眼神,心裏早已是怯了。

曹師利見曹成額頭青筋暴跳著抽搐,眥目欲裂,抓住槍杆的手背上也是青筋抽動,隨時都有可能失控暴怒出戰,他伸出虎爪似的右手,像鐵鉗一般將曹成的肩膀死死摁住。

然而曹師利虎眸裏也滿是憤恨,身軀還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但他知道,這一刻絕不能失去分寸。

他沒想到將近四百追隨自己多年的親衛悍卒填進去,在那麽狹窄的巷道裏,竟然都沒能支撐住一炷香的時間。

時間上或許還要更短一些。

巷道裏的搏殺從頭到尾都異常的慘烈,他自己強忍住沒有上陣沖殺,但心臟似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的握住,要被抓爆掉似的,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這是追隨自己多年的四百精銳啊。

當初他率領親衛精銳從大同突圍,與葛懷聰等人一道,被蕭林石嫡系武將武尚率精銳圍追堵截,最終就是這四百多精銳成功護送他逃歸朔州。

他以為只要有這數百精銳在身邊,只要這數百精銳還忠於曹家,哪怕其他兵馬都打散、打光了,他曹家都可以東山再起。

而就在眼前,他帶在身邊的四百精銳親衛,被桐柏山卒像切瓜剁菜一般砍殺半數,剩下人馬被迫退出巷道,都禁不住被殺得瑟瑟發抖。

這輩子打過那麽多場硬仗,就他媽沒遭遇到這麽猛的敵人啊!

在徐懷的怒刀、王舉的重槍之下,一面面蒙鐵的大盾,就跟紙糊似的。

看到徐懷、王舉兩人接力連破四十多面重盾還不力竭,誰不膽寒,誰不心顫?

這樣的無敵勇將,換任何一支大型軍隊,得其一就要笑瘋掉了,三四百桐柏山卒裏,就有兩員這樣的勇將,更關鍵徐懷身邊還有五六人,戰力都在一般的武將之上,這些人圍繞徐懷、王舉,組成淩厲無雙的鋒刃,倉促間要如何抵擋?

然而桐柏山卒不可能就此止步,對方看著人數不多,但從徐懷、王舉身側堅定不移往前推進,卻有著洪潮般摧垮一切的氣勢,數百人嘶吼著,拿刀敲打盾牌,拿槍杆猛戳石地,聲勢駭然有如虎群走地,要將他們吞噬幹凈。

是的,曹師利他身邊已經又聚集了五六百甲卒,但親衛精銳損失逾半,生還者也被殺得膽顫心寒,眼睛裏皆是畏懼,再沒有絲毫鬥志可言,還能抵得住三四百桐柏山卒一波進攻?

“爹爹,盾車來了,我們能擋住這些狗雜碎!”曹成大叫。

曹師利朝北側看去,心裏更是苦澀。

盾車,又名偏廂盾車,簡單的說,就是在常見的馬車架子正面、側面,固定高大寬厚的大盾,簡陋一些直接釘上厚木板也行,精致一些蒙裹熟牛甲、蒙裹鐵甲;鐵甲盾車做得矮小、瘦長一些,更便於快速沖擊,前側盾甲還固定上長鐵刺,就是赫赫有名的鐵滑車,在當世打造這樣戰械都沒有太大的技術難度——大小尺寸也比較隨意,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此時推來的六輛偏廂盾車,是緊急造來部署在北寨門內的。

為了能更大限度的遮閉箭雨、擲矛,盾車前側的盾牌高逾一丈,寬八尺有余,整車重逾六百斤重。

倘若敵卒來襲,寨門來不及關閉,六輛盾車推堵上前,兩兩卡死在寨門前,與拒馬、鹿角等礙障物一起,怎麽都能抵擋一時半會。

然而因為沉重,需要多人推動,或需要套上牛馬拉拽。

這也是從遇襲,曹師利判斷出桐柏山卒的主攻方向乃是西墻土垣之後,卻足足用了一炷香時間才將盾車拉過來的原因。

而這些蠢貨,手忙腳亂之余竟然還將一些笨重的拒馬放在盾車上,更是拖慢了速度。

現在桐柏山卒已經從狹窄的巷道裏殺了出來,宗祠西山墻這一側是一片四五畝地大小的菜園子。

四五畝地聽著不大,但前後左右都有五六十步寬。

用三四十輛偏廂盾車或能結成車陣,遲滯桐柏山卒的攻勢,但六輛八尺寬窄的偏廂車,環環相扣都不到五丈寬,真能擋住桐柏山卒的進攻嗎?

桐柏山卒此時分作兩隊,結成兩個錐形陣,擺明了要從南北兩側同時發動鑿穿戰術,六輛盾車防禦面已經太窄了,還要拆到兩處嗎?

而以徐懷、王舉的武勇,單輛盾車沒有跟其他盾車環扣起來,不怕他們拿一杆鐵槍就直接挑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