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雷霆之怒

“鄭懷忠、高純年看來是不會出兵了!”

鄧珪朝西面眺望過去,難掩失望的說道。

他們雖然被山崗擋住,不能直接看到十數裏外的鞏縣北部戰場,但真要是成千上萬的兵馬出城池、營壘進入戰場廝殺,揚起的煙塵、驚飛的鳥雀,多多少少會有些痕跡,叫他們站在在十數裏外的清泉溝寨北墻垣望見。

現在他們什麽都沒有看到。

要麽是報信之人腳力沒有想象中那麽快,要麽是傳信途中出了什麽意外。

當然,鄧珪能想到最大的可能,還是鄭懷忠、高純年等人按兵不動。

“……”徐懷微微蹙起眉頭,朝鞏縣方向眺望過去,霧氣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但疏林之間還有淡淡的霧靄在流淌著,沒有被寒意料峭的風徹底吹散,有幾只不知名的鳥雀在雲天之間似箭般掠過。

雖然徐懷心裏有些失望,心裏也有雷霆一般的怒氣,但他發作不出來,因為這一切完全不出他的意料。

在識破赤扈人的勃勃野心,在知悉赤扈騎兵的強悍之後,西軍倘若真敢與赤扈人血戰,哪怕以二、以三換一,拼掉赤扈人三四萬精銳,赤扈人哪裏還敢輕易發動第二次南侵?

赤扈人吞並契丹之後,地域是擴張了好幾倍,所掌握的人口也有一千四五百萬,但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赤扈人新近吞並的勢力,其中僅契丹亡國就給赤扈人提供了上千萬的新增人口。

而對赤扈人來說,這裏面還埋藏大量不穩定的因素,比如說蕭林石此時猶率契丹殘部蟄伏在西山靜等事態出現轉機。

赤扈人此時真正控制的核心人口,包括降附時間較久的色目諸部在內,其實還是相當有限,可能都不到兩百萬,從中能征募、可以倚為嫡系的精銳,也就二三十萬人馬。

赤扈人目前還承受不了太過慘烈的傷亡,所以才會如此殘暴的驅使降附兵馬作戰。

這一方面降低他們嫡系兵馬的作戰頻率及傷亡,另一方面使降附兵馬在慘烈的戰事不斷被消耗,降低了降附勢反抗、掙脫赤扈人統治的可能性,更為重要的,使得汰弱留強下來的少數精銳,能在不斷的征戰中融入赤扈人的嫡系兵馬之中,進一步壯大赤扈人的核心勢力。

這是赤扈人短時間內一旦承受重大傷亡就會變得更謹慎的原因,另外大越朝堂將吏、軍野,倘若真有堅定如磐石一般的抵禦意志,赤扈人想要攻陷河東、河西全境也非三五年能成,又怎麽可能在準備同樣不可能充分的第二次南侵時,就輕易攻陷汴梁城,將數以千計的王公大臣、宗室子弟擄走?

目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不過在證明腦海裏所閃現的那一段慘烈而屈辱的預兆注定會發生罷了;沒有意外!

徐懷也不願再去多想不久之後那注定慘烈的未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指向前方正試圖往長溝這邊馳來的三十余騎虜兵,說道:“這點人手就想往寨南穿插,欺我輩無人啊,鄧軍使,你我二人殺他們一個對穿,讓兒郎們見識一下鄧武舉的風采如何?”

“就你我二人?”鄧珪這些年雖然武藝沒有扔下,但沉溺於令人意志消沉的宦海之中,好久沒發浪了,見徐懷邀他兩人去戰三十余赤扈輕騎,也是微微一愣。

這些虜兵雖然都是輕甲、短刃、騎弓,但能被選為斥候偵騎者,皆為精銳。

再者他們走山道徒步襲營,此時從清泉溝寨雖然捉到幾匹馬,但既非良馬,又都沒有馭熟,這就更考驗他們的禦馬之術。

“怎麽,這就三十多輕甲虜騎,你我二人聯手還不夠?”徐懷歪頭腦袋問道。

見鞏縣那邊遲遲未出兵策應,鄧珪失望之余,心裏也有郁積之氣,而徐懷的邀戰,也令他心裏確實有些畏懼,然後這兩種情緒交疊在一起,再叫徐懷盯著看,鄧珪莫名似負重千斤重擔,一時間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也激起他內心深藏的倔強,仿佛雷霆一般壓制不住,他近似發泄似的低吼道:“眾人說你是桐柏山第一強者,我可多少有些不服氣的!牽馬來,你我去殺一個來回!”

三十余敵騎敢直接從長溝往南馳騁,說白了也就看到這邊沒有馬。

徐懷不可能不加以阻止,叫虜兵偵騎輕易繞到清泉溝寨南翼,看破他們的虛實,但要是驅使甲卒下去攔截,隨著敵騎越聚越多,進入長溝底壩的甲卒想要撤出,就會非常的棘手。

現在還想要盡可能拖延時間,就該是他們展示個人武勇的時候了。

以此激勵士氣,則能令虜兵更不敢輕易妄動,不敢在這險僻峻峭之地肆意圍追堵截他們。

……

……

曹師利站在馳道旁,欲哭無淚的看著五六百步外的清泉溝寨,騰起滾滾黑煙,火頭在黑煙中躍動,隔著北墻土垣與桐柏山卒堅如磐石的陣列,他還能清晰聽到寨中的廝殺聲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