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尋跡

“錢家發現錢程遠昨夜未歸,一早等宵禁過了,便派下人去尋,找到幾處錢程遠常去的地方都未見人影,就趕去報官了。秦之惠妻張氏深夜未見夫歸,卻沒有等宵禁過去,就獨自出門趕往娘家張宅走了一趟;秦之惠妻張氏娘家也沒有等宵禁過去,連夜派出兩三撥人在城中尋找——這裏面或許還可以找到些理由解釋,但都到這時候,秦家人應該能肯定秦之惠出事了,卻仍然沒有報官……”

現在兵荒馬亂,城中又執行宵禁,絕大多部分民眾夜間斷不敢胡亂走動的。

錢程遠、秦之惠未歸,也沒有找人將消息捎回家,家人擔憂,等到宵禁過後再派人在城中尋找,又或者不顧宵禁規定,就直接派人避開巡夜軍卒尋找,都是可以說是人之常情。

秦之惠妻張氏不顧宵禁,沒有驚動下人,親自出宅尋找,這點就有些問題了。

之前潛伏在秦宅的人,一開始卻沒有重視這點,但等周景再派人過去,循蹤追跡找到張氏娘家張宅,更多的疑點擺在眼前,想忽視都不可能。

好差不差,張氏娘家就在汴河南岸的通濟坊裏,距離徐懷他們藏身的王記貨棧僅相隔百余步。

徐懷午時得到消息,還是沒有急著再去審訊秦之惠,而是與周景、朱承鈞兩人喬裝打扮走出貨棧,走進張宅對面的一家茶樓裏,在二樓找了一張靠窗戶的桌子坐下,察看張宅裏的動靜。

“張雄山在汴梁也是以販馬為業,手下曾雇傭不少蕃客,在這通濟坊算是豪戶,我早年與他有過幾次接觸,還從他手裏買過幾匹好馬帶回鄧州,卻從來都沒有聽人提及他的女兒嫁了這麽一個‘好人家’——這應該是刻意隱瞞的,要不然這麽津津樂道的事,不會不傳開。”

周景將在汴梁潛伏的主據點設在通濟坊,除了這邊三教九流聚集、消息四通八達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朱承鈞早年在汴梁販馬,還有一些產業隱藏起來,沒有被官府抄沒。

此外,早年跟隨朱承鈞的一些小廝、馬客,對通濟坊附近的情況異常熟悉,也有熟悉的人脈關系,招募幾名幹練的人手派到汴梁就直接可以使用,也容易開展工作。

朱承鈞說著話,徐懷他們便看到有三名蕃客從張宅走出,神色頗為警惕,見左右沒有異常,又快速擠入人流往東面走去。

“是契丹人!”周景從木窗縫隙窺出去,蹙著眉頭說道。

河東、河北以及陜西五路的邊州,漢蕃雜居乃是普遍現象,羌奚等族蕃戶在朝中任將任官,也不是個別現象。

汴梁作為帝都,也有不少蕃民居住。

雖說當世極少有人注意到黨項、契丹、赤扈等族在相貌以及風俗習慣上有何細微的不同,朱承鈞之前在汴梁販馬、與張雄山多次接觸都沒有注意到這點,但徐懷、周景他們心裏帶著那麽多的疑點,怎麽可能還看不出這時候走出張宅的三名健漢並非普通蕃客?

“我們先回去。”看到這裏,徐懷起身說道。

會繼續安排人手盯住張宅的一舉一動,但徐懷他們不會釘在這裏,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們去張羅。

……

……

圍城未解,三教九流聚集的通濟坊街巷間都是流民,亂糟糟一團,尋常人等都輕易不敢出門,為避免引起注意,徐懷他們從茶樓出來,也是走小巷子裏繞開貨棧。

“什麽情況?”看到徐懷他們趕回來,徐武磧有些迫切的問道。

“你們大概沒有想到張宅會有契丹人出沒吧?”周景將他們看到的一些情況,說給守在貨棧的徐武磧等人知道。

“……”徐武磧愣怔片晌,感慨說道,“這麽說,秦之惠一直以來都是契丹人的奸細,還極有可能就是蕭林石的人?這就難怪蕭林石當初在大同府的布局會如此的精準了。他們原來早就通過秦之惠,得知朝廷與赤扈人暗中媾和的事情啊,甚至早就將第一次北征伐燕具體的方略拿到手了!”

第一次北征伐燕,蕭林石在如此岌岌可危的情勢下,還能布局殲滅天雄軍,徐懷與徐武磧等人事後多次復盤推演,還是有一些困惑之處沒能解開。又因為陳子簫以及契丹人當時在嵐州等地所部署的暗樁、眼線,徐懷很早就懷疑蕭林石在汴梁也部署有刺探情報的眼線。

只不過契丹勢力早殘,他們與蕭林石也從對抗轉為暗中合作,就沒有深究這些疑點,卻沒有想到蕭林石在汴梁安插的眼線竟然就潛伏在鴻臚寺。

“不對啊,秦之惠倘若是蕭林石的人,他應該千方百計的破壞朝廷與赤扈人的和議才對,怎麽可能明知有異常,還故意避之?”朱沆疑惑的問道,“難道說蕭林石已經做出選擇了?”

徐武磧、周景他們都大感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