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軍怨

“楊大官,糟了,糟了,糟了啊……”

半個時辰後楊永棟便去而復返,待他進院子裏,朱沆便拽住他的衣袖疾聲叫苦道,

“王相辭世這事,怕是瞞不住了!”

“怎麽就瞞不住?”楊永棟驚問道。

外(郭)城民間沸騰,縱火搶掠不絕,諸營將卒懈怠鎮壓,見勢頭有越燃越烈的苗頭,難以按下,新任京畿四壁都防禦使梁福仲拖到午後,就奏稟到崇文殿。

天宣帝召集王戚庸、汪伯潛、胡晉章等大臣商議對策,期間還遣使臣到各營督戰,但都沒有什麽效果。

民怨熾烈難解,生怕拖延會直接沖擊到守軍,拖到天黑王戚庸等人才不得不建議天宣帝派楊永棟趕來青葉巷召王稟進宮,想著請王稟出面,說服劉衍、梁文江、許璞等主戰派軍將率部鎮壓亂民。

卻萬萬想不到王稟在宅中已溘然而逝。

楊永棟趕回宮報信,天宣帝及諸臣也都是驚慌不已,倉促之間來不及制詔,則使楊永棟速來青葉巷口傳聖諭,要這邊嚴防消息泄漏,以免進一步驚擾軍心,致事端無法收拾。

楊永棟甚至還調了百余禁軍趕過來,以防閑雜人等進出。

楊永棟卻沒想到他再到王宅,朱沆竟然告訴他王稟的死訊瞞不住了?

就簡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靂,劈得他直發暈。

“唉,楊大官,你還是聽陳押班與你細說!”朱沆捶胸頓足的叫道,“一切都怨我等太過疏忽了!”

楊永棟這才注意到留在王宅盯守的內侍省押班陳志,臉上還殘留血跡未去,鼻梁骨已塌陷一塊,跺腳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這臉怎麽叫人打傷了去?”

“是楚山都巡檢使徐懷打傷的!”陳志咧嘴說話,扯到斷裂的鼻梁骨就痛徹心扉,甕聲叫道,“楊大官你我來請王相,這徐懷就在靈堂之中,楊大官你走後,這廝說要出去飲酒,卑職攔他,他便朝我面門一拳,王番郎君、朱沆郎君都攔不住,府中還被他打傷數人!”

“……”楊永棟之前奉旨來請王稟進宮,乍聽王稟離世就震驚無比,當時只顧得上辨看王稟之死真偽,哪裏還顧得上王稟府中除了朱沆之外,還有其他外人在場?不過,他不僅聽說過王孝成之子徐懷,甚至在王稟請調徐懷入京之時,他還是力阻之人,驚問道,“徐懷不應在蔡州受胡使君調遣禦敵,怎麽會在汴梁?”

“徐懷得知我父親病危,特地向胡使君告假,趕來汴梁見最後一面,”王番說道,“未曾想他剛到京中,我父親便溘然而逝,徐懷也是大受刺激,我們說什麽話都聽不進去。楊大官你也應該聽說過徐懷這人性情魯直,待我父親卻又情真意切,我攔他不住,就怕他闖將出去,會對外人說出我父親病逝之事!”

“他走了多久,你們可有派人去追?”楊永棟跺腳說道。

“我們派人去追了,但徐懷情急意亂,腳程極快,眨眼就不見人影——我們著好幾波人去尋,到現在都未能找到!”王番說道。

“再派人去找,”楊永棟叫道,“如今有人暗中鼓噪亂民滋惹是非,郭城亂作一團,倘若叫這渾貨真將王相離世之事泄漏出去,可是要將天捅出窟窿來的啊!你我怎麽擔待得起?找到他,倘若敢不束手歸來,便問問他父親是怎麽死的!我這是帶著官家口諭過來的,誰敢宣揚王相死訊,便是抗旨不遵!”

楊永棟忙亂之間也不知道徐懷到底是性情魯莽,還是居心叵測,畢竟他都沒有正面接觸過徐懷,所聽都是傳聞。他這會兒是病急亂投醫,一邊威嚇王番、朱沆趕緊尋人,一邊轉身就要去找留在巷口封鎖青葉巷的禁卒,想派更多的人手到城中各處去尋徐懷。

不過,沒有等他走出院子,就聽著一陣急馳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走到巷子裏,卻見一隊騎兵執火徑直闖入巷口,被楊永棟留在巷口的禁卒攔住。

“滾開!”為首的騎將一邊怒喝,一邊舉起馬鞭,毫無留情的就往阻攔的禁卒頭臉怒抽過去。

其他騎士要麽連刀帶鞘抽打,要麽拿槍杆子橫掃。

封鎖巷口的禁卒又不敢真對來者拔刀相向、來個格殺勿論,頓時間被這隊騎兵沖散。

看著數十甲騎氣勢洶洶的馳來,楊永棟嚇得面無血色,還以為軍卒造反,直叫道:“這都是怎麽了?”

卻聽得王番對來人沉聲喝問:“劉衍,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王相走得如此不甘,王番郎君,你怎麽不傳信叫我等見王相最後一面?”劉衍帶著十數軍將翻身下馬,他對王番、朱沆還心存敬意,哀聲問道。

“我父親去世前留下叮屬,不欲叫你們守城亂了心思!”王番說道。

“劉衍將軍,你不守西渠門,來這裏作甚?”楊永棟這才看清楚劉衍叫火把照亮的猙獰臉面,硬著頭皮質問道,“你們擅離職守,不經宣召,擅入內城,可知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