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峽道

楊祁業(前兩章人名有誤,徐懷身邊之人是楊祁業,非其父楊麟)、鄭晉卿以及宣武軍、秦鳳路兵馬都部署司所轄的幾名都將,徐懷並無意叫他們參戰,也不缺他們幾人,而是令他們登上官道南側的陡坡觀戰。

這時候風雪稍歇,風小了,雪粒也稀疏些許多,鑄鋒山莊東北側的蛇形峽道戰場,在他們眼前徹底的鋪陳開來。

盡管是單方面的屠殺,但場面還是那樣的驚心動魄。

主將曹師利第一個照面就被徐懷使詐計誘殺陣前,這是楊祁業、鄭晉卿他們事前所預料不到的。

他們在軍中任將,當然知道慈不掌兵,也不可能會拘泥認為徐懷這麽做是不講信義,心裏只是震驚曹師利這樣的人物,怎麽會這麽容易上當受騙?

當然,楊祁業參與過鞏縣守禦戰,也參與過對清泉溝寨的強襲,心裏細想還是能想明白曹師利此等人物為何會如此輕易上當。

說白了徐懷就是曹師利這輩子心頭撥不開的陰影、是令他這輩子都醒不過來的噩夢。

驟然遇伏,在他看到徐懷露面的那一刻,或許已經喪失了結陣對壘的勇氣,而將縹緲的希望寄托在徐懷真會與他單挑上。

而徐懷作為一軍之主將,在這種關乎家國命運的戰事面前,真要跟曹師利單挑,那可真是搞笑了。

主將曹師利被誘殺,被曹師利集結到前側來的這些朔州老卒在鞏縣時就已經被徐懷殺破膽,不用一盞茶的工夫,集結到前陣上的這些朔州悍卒要麽被無情斬殺,要麽慌不擇路的往後逃跑。

這時候五百敵軍被前後伏兵封堵在狹長的峽道裏,被下馬作戰的楚山銳卒以盾陣、密集的攢射拼命的往當中壓縮,很快就從四裏余長的行軍陣列,被壓縮不足百丈長的峽道之中。

峽道兩側是積滿冰雪、又濕又滑的陡坡,底部僅有三四丈寬,五百敵卒混雜一片,不少人跌下馬;失去控制的戰馬前沖後突,將敵陣沖撞得更加混亂;馬蹄踩踏之下,不知道多少跌倒在地的人被踩踏得骨斷肢殘。

為防止驚馬亂沖過來,峽道前後結起多層盾陣,間雜槍夾,死命擋住驚馬與逃命敵卒的沖擊,弓弩手站於盾陣之後,不斷的開弦射箭。

密集箭矢發射、穿行的聲音,與被甲片、鐵盔擋落的鏗然聲,與利簇鉆入肉體的悶聲,與慘烈的嘶吼哀嚎,與發泄恐懼的咆哮,與風聲混雜在一起。

輪射持續小半個時辰,確認敵卒再無可能組織起有序的反擊、抵抗,徐懷才安排小隊的刀盾手從盾陣後走出,進入峽道裏圍殺分散的敵卒……

看著百余丈長的峽道裏堆滿人與馬的屍體,戰馬的生命力要比人更頑強,又或者箭矢破開的創口放血速度,要比人中箭來得慢,戰場上到處是嘶嘯的馬鳴,大部分傷馬都試圖掙紮著站起來。

刀盾手對這些傷卒以及掙紮著要站起來的傷馬都是毫不留情的補刀殺死。

而這次根本沒有多余的人手看押俘虜,對那些放下兵械跪地投降的敵卒,刀盾手也是無情的圍殺。

峽道兩側的坡嶺雖陡,但到底不是懸崖峭壁,最終還是叫數十敵卒散亂逃走。

不過,清順軍或者說朔州叛軍留在嵐州的近五百精銳騎兵,包括一批朔州逆敵將吏的子弟在內,除了少數重要人物被捉俘外,其他無一不被格殺擊斃。

楊祁業跟他身邊的幾名宣武軍都將,心緒還稍稍平靜一些,畢竟他們在鞏縣縣城、在清泉溝寨目睹過的戰鬥場面,比眼前更為血腥、兇殘、暴虐、激烈。

鄭晉卿與他身邊隸屬於秦鳳路都部署司的都將目瞪口呆之余,胸臆間也有一腔熱血被點燃,恨不得沖下坡參與廝殺。

秦鳳路在過去上百年間,幾乎承擔了與黨項人近三分之一的戰事,鄭晉卿作為將門之子,也是自幼隨父兄在營伍中成長,參加過不少與黨項人的作戰。

不過,近十年來,大越與黨項人的戰事烈度降了下來,鄭晉卿與身邊的幾名都將自詡悍武,卻還沒有經歷過眼前如此激烈戰鬥場面,赤扈騎兵在河淮縱橫屠戮的場面,他們當時在鞏縣,也沒有見識到……

峽道之中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殺,眼前的一幕,令他們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

……

峽道太狹窄,看到徐懷、王舉叫諸將卒簇擁退到稍寬敞的谷口,楊祁業、鄭晉卿才帶著諸將隊走下陡坡,趕過去與徐懷、王舉會合,等候新的指示。

接過戰場指揮權的唐盤站在左側的石崖上,還在繼續關注著差不多已經靜息下來的峽道戰場,但很難說沒有幾名敵卒詐死,冷不丁給他們搜尋、清理戰場的將卒來一下狠的。

目前他們的主力兵馬,還停留在桃花沖及鳴鹿砦以西,眼下這條驛道是從嵐谷東進汾水上遊河谷(岢嵐、樓煩)的必經之路,也不能讓這些人與馬的屍體跟路面結結實實的凍成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