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破冰之謀

寒風凜冽,大雪紛飛,嶽海樓也不著人稟報,與孟介在眾騎簇擁下徑直馳入營寨。

其時仲長卿、摩黎忽、蔣昭德等人站在一條橫穿營寨、作為飲用水源以及排出廢物的窄渠前出神,聽侍衛提醒,就看到嶽海樓馳入營寨,一並上前迎接:“樞帥何時到西岸來的,怎麽不通知我等迎接?”

“軍情如此緊迫,有什麽好迎接的?我又不是沒有長腳!”嶽海樓揮手,不以為意的說道。

嶽海樓說是大度,但其實他還是怕楚山滲透、刺探能力太厲害,擔心自己提前暴露行蹤,會遭遇伏擊,還不如說走就走,來得安全。

嶽海樓看向仲長卿、摩黎忽等人身後,好奇的問道:“你們適才在看什麽?這麽冷的天沒有戰事,還站在屋外吹冷風。”

“斥候探知楚山在淮水南北兩岸的軍寨儲有大量石炭,起初並無在意,前兩天聽一名老窯匠說石炭覆於冰上,在日頭下消融要快許多,”仲長卿稟道,“我緊急著人,今日找來一些石炭,這時候日頭升起來,碾碎覆於冰面上,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哦,還有這事?!”聽說這事,嶽海樓大吃一驚,急忙走到溝渠前看個究竟。

天氣已經大寒,雖說淮河還沒有冰封上,主要也是水域廣闊、水流湍急,但中小溪河、溝渠都已經凍得嚴嚴實實。

嶽海樓走到橫穿營寨、僅有三四步寬的溝渠前,看溝渠之中,已結一層厚冰,已拿碾碎的石炭將十三四步寬的冰面覆蓋住,其他冰面都還暴露在外面。

雖說這時候日頭很好,但天氣太冷,站在日頭下都感受不到什麽暖意,直覺風吹在臉,像刀刮似生疼。

這種日頭正常情況下是沒有辦法將河冰曬融化的。

仲長卿拿鐵鏟將覆蓋冰面的碎石炭鏟去一些,露出下面所覆冰面,確實要比未覆冰面薄上許多,冰窩子裏有水融化,伸手去摸,也沒有特別寒冷。

這一幕叫嶽海樓直蹙眉頭,咂嘴叫道:“好狠的毒計!我還奇怪楚山沿淮河各軍寨,儲備那麽多石炭是為何用——其用於炊事,明顯又太多了!”

“儲存那麽多石炭,又有何用?他們難不成還想趁我大軍渡淮後,用這些石炭將淮水數百裏河面都覆蓋住,擋住我們的歸路?”孟介覺得嶽海樓、仲長卿有些小題大作,不以為意的說道,“這得需要多少人手,需要多少石炭才夠用?難道我們布防北岸的兵卒都瞎了眼,眼睜睜看著他們漫天遍野的走上數百裏淮水河面去撒石炭?”

“你這蠢貨,沒事多讀點書!”嶽海樓瞪了孟介一眼,訓斥道,“冰排之事,你也不是第一回見了,連這點計謀都想不透?”

水排又稱淩汛、冰汛。

嶽海樓與他麾下諸將,大多數都在西軍任事多年,對黃河淩汛之事非常了解。

淩汛說白了就是黃河上下遊的氣溫存在很大的偏差,會使得入冬後下遊河段先冰凍住,以及春後上遊冰層會先解凍。

這些都會促使上遊流水因為下遊的冰層阻塞而擡高水位,常常會形成大災,淹漫河道兩岸的土地。

淮河流域較短,淮上到淮尾的季節溫差極小,通常說來不會形成淩汛災害。

不過,楚山只要有能力在上遊局部河段,提前叫淮水解凍,比如說在楚山新城以東三四裏長的河道上,大面積灑上碾碎的石炭,使冰層提前解凍,就有可能形成淩汛。

雖說真陽境內的淮水北岸大堤,修造得比較堅厚,形成堵塞後水位擡高,未必會往北岸漫溉,但大量的碎冰擁堵,河水會漫溢到冰層之上流淌。

特別是到氣溫回升之時,這些都會叫下遊段的冰層變得脆弱。

近兩個月來,都是由仲長卿作為前軍主將,以進築連營的策略,從明溪河東岸往西岸一層層推進。

在此期間,仲長卿在明溪河東岸,除了確山、真陽兩城外,在原有的村莊塢寨基礎之上修築十六座大寨,也已經在西岸修築九座大寨。

每座大寨相距八到十二裏不等,中間還有數量更大的哨壘,這使得他們將前陣環環相扣的推進到距離楚山城十數裏外。

楚山軍小股兵馬出擊,他們自然不怕,倘若楚山精銳盡出,他們就依賴這一座座大寨踞守、彼此間相互增援,令楚山兵馬無功而返。

這種笨拙手段,目前看很有效,特別是楚山健銳士氣及兵甲戰械,普遍要強過他們之時,能有效的利用優勢兵馬,將楚山兵馬限制在明溪河以西。

而接下來,他們就可以往石門嶺東麓逼近。

雖說這一策略得到鎮南宗王府及二皇子的認可,但還是有大量的赤扈將領不解、不滿,認為汴梁楚軍動作太遲緩。

東路平燕軍強攻下壽春北岸的鳳台城,就幾次遣使過來,催促這邊要麽強攻楚山城,要麽分一部兵馬準備渡淮南下,配合他們渡淮強攻壽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