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歸途

溪水潺潺,樹林裏積滿落葉,一只灰撲撲的野兔從樹洞裏鉆出來,蹦跳到一堆枯葉上,紅通通的眼珠子,警惕的朝四周打量。

“嗖”的一支竹箭射來,貫穿野兔薄脆的頭顱,小短腳在枯葉裏踢蹬了兩下就僵直住。

蔣昂拿著一張簡易竹胎弓走了過來,將野兔兩只耳朵抓在手裏提起來,掂量了一下分量,頗為滿意的說道:

“還算有點肉,今天總算能打個牙祭了!幹他娘,這才幾天,老子都要餓成皮包骨了!”

“還虧得蔣爺箭術高超!”幾名同時從南蔡城逃脫的頭目,這時候見樹林也沒有其他獵物,都從藏身處走出來。

片晌後,負責警戒的趙善從遠處的高樹上滑下來。

蔣昂問他:“看到什麽?”

“林子外有一道低坡,過去就有條兩三百步寬的大河往南而去!”趙善說道。

“那便是沮漳河,河道有這麽寬,距離當陽城應該也不遠了。趙善兄弟,你對荊州不熟,這當陽,便是漢末名將張飛喝斷當陽橋的當陽,沮漳河畔還建有當陽亭紀念這事。幹他娘——當陽後世就沒有出幾個英雄好漢,埋沒了這當陽亭!”蔣昂恨氣說道。

從南蔡城逃出來,他們先從鎖龍湖與西汊湖之間的水澤之間跋涉而過,趕到荊江與漢水之交。

當時除了梅渡、潯津等地為南蔡兵馬控制,鄂州水軍看到洞荊賊軍如此不堪一擊,殘部又狼狽從千汊浦逃走,起了搶功的心思,幾乎是傾巢而動,整日遊弋於荊江、漢水之中,凡有民船過去都要攔截下來盤查一下,順便撈點油水。

蔣昂、趙善等人沒有辦法從鎖龍湖以南渡過荊江或漢水,只能起早摸黑,先趕到漢川北面的郢州境內,趁著郢州境內漢水河務松懈,劫了一艘漁舟渡過漢水,為逃過有可能大範圍搜捕的追兵,橫穿荊門縣境進入荊山之中,再一路翻山越嶺南下。

好不容易走到荊山南麓的沮漳河附近,數人衣裳襤褸,有如乞丐——而寒冬臘月,山裏草木凋零,鳥獸冬藏,他們找不到什麽吃食,一路忍饑挨餓,半個月時間都有些餓脫形了。

進入荊州當陽縣境內,雖說諸多城池都在官兵的掌握之中,但這裏距離洞庭湖更近,鄉野早已為洞荊聯軍滲透。

蔣昂最早就發跡於沮漳河之畔,糾結一夥兄弟劫掠荊州、當陽等地的商旅為生,之後為官府圍剿得厲害,存活不下去,才轉戰洞庭湖之中落腳。

他對這一帶的情況非常熟悉。

眾人也是到這時候才敢松一口氣,卻不知南蔡很早就將搜捕兵馬收了回去。

溪灣深處,蔣昂等人席地而坐,用從農戶宅裏偷來的打火石點起一堆篝火,將剝皮的野兔拿樹杈子架在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叫眾人食指大動。

“爺,想啥呢?”趙善將一條大肥兔腿撕起來,小心翼翼灑上一些鹽粒子,生怕漏了,拿幹荷葉包著遞給蔣昂,見他一副心事忡忡的樣子,問道。

“這次不知道有多少兄弟逃脫,我實在沒臉回東洲島啊!”蔣昂將兔腿接過來,但想到這一戰敗得如此慘烈,身邊就五六名大小頭目跟隨逃出來,頓時也不覺得這油滋滋的兔腿有多香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那徐懷被稱為大越軍神,敗於他手,不算什麽丟臉的事,”趙善勸慰說道,“且不管這次有多少兄弟死裏逃生,我們是鐵定跟著蔣爺您的。何況東洲島還有幾百名兄弟以及那麽多的家小,唯蔣爺馬首是瞻,蔣爺豈能將他們丟下不管?”

“是啊,敗給楚山軍不丟臉,蔣爺千萬不要灰心喪氣,棄我們不顧啊!”眾人也忙勸道。

蔣昂定睛打量眾人片晌,問道:“你們果真覺得俺老蔣敗得不冤,不以為俺老蔣太過無能?”

“蔣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們怎會拿話誆你?”

趙善說道,

“倘若蔣爺棄我們不顧,我們才真正不知道要何去何從,沒有主心骨了啊!再說今日一敗,罪責也不在蔣爺,實是三頭領受那姓田的教唆,明明沒有半點好處,卻非要盤踞漢水以東不走;蔣爺您都跟他們急白過幾次臉了。他們倘若能聽進蔣爺的話,又何來如此慘敗,咱們不是早回到東洲島逍遙自在了?”

其他人都不及趙善能言善辯,思路也沒有他那麽敏捷,乍聽卻覺得趙善所言甚對,跟著附和道:“趙善兄弟所言甚是,此敗全怨不得蔣爺!”

“對了,那日受訊問,楚山頭目說田儒生乃是胡人的走狗,這事是真是假?天聖將軍、三頭領不會被他唬騙,暗中勾結胡人吧?”趙善提到田儒生,又說這次慘敗純粹是田儒生唆使胡蕩舟盤踞千汊浦不撤所致,當即就有人想到那日在南蔡牢房裏聽周景所說的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