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進城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敵騎就從坡谷間馳出,出現在古坡河北岸,奔趹的馬蹄在坡谷間的土路上卷起漫天的煙塵——要不是哨騎已經探得第一波追襲的敵騎僅有兩百余眾,看這架勢還以為有千軍萬馬殺來一般。

扈衛騎兵卻不驚慌,在指揮使及三名都將的率領下,分作三隊,往左右河岸逼近過去。

雖說赤扈騎兵有泅渡溪河的手段跟經驗,但古坡河入汛後水流如此洶湧,河床又深,泅渡絕非易事。

而騾馬隊的扈衛騎兵也絕非易予之輩。

一方面是行動於楚山與秦州之間的這支騾馬隊,承擔著往秦州運輸鹽茶精鐵以及往楚山運輸良馬的重任,維系楚山與契丹殘族的聯絡,關系極為重大。

一方面兩千余裏的行程,以崎嶇山道居多,所遇多深山密林。

如今兵荒馬亂,不知道多少盜匪以及流民勢力藏匿在巴山秦嶺之間,還不斷有新的饑民、流民以及附近中下層貧民迫於生計而落草為寇,不會因為騾馬隊一兩次擊退賊匪的劫掠、襲擾,從此就能變得太平。

事實上,騾馬隊從略陽往西,進入官府控制力薄弱的山地,幾乎每一次都會遇到盜匪的劫襲。

同時徐懷也極其注重選鋒軍超長距離的迂回穿插作戰能力的培養,希望軍將擁有應對復雜地形的經驗及能力,希望將卒更堅韌耐勞。

因此這次騾馬隊往返秦州與楚山之間,徐懷是直接從選鋒軍輪調精銳護送,還基本上都有由指揮使以上的軍將負責統領。

現在哨騎確認第一批追擊過來的敵騎僅有兩百余眾,不要說身前還有洶湧的古坡河遮擋了,即便是在一馬平川的曠野,也是完全無懼的。

更何況他們身後騾馬隊四百多輜兵集結列陣,還有徐憚、蘇蕈等五十多人規模的學員軍將隊——這批學員軍將可不是一般的嫩瓜子,都是已經擔任一定級別將職,再次被舉薦到武士齋舍修習的武將,有一些人甚至都已經擔任指揮使一級的軍職,都已經是較為成熟、皆有一身不凡武藝的武將了。

張雄山站在平崗之上,也是臉色沉毅的看著兩百余敵騎馳至北岸勒住馬,以較為松散的陣列,控制住渡口北側的緩坡。

這時候在興國山以東數裏有一炷狼煙騰空而起,仿佛一枝黑色長槍直指蒼穹,但理論上作為秦州城西部屏障的大潭城,卻毫無動靜。

附近的牧民看到狼煙,這時候才警覺起來,紛紛上馬,一部分將放牧的牧羊趕回部落,一部分也往古坡河這邊集結過來。

張雄山困惑不解的盯著大潭城方向注目看去。

“大潭城完全沒有示警,是不是已經陷落了?”蘇蕈打馬回到張雄山身邊,疑惑不解的問道,“以大潭城的重要性,蕭郡王不應該不安排駐兵重點防守,而但凡有幾百千余駐兵,即便遇到偷襲,也不至於連點燃狼煙的時間都沒有啊——難道說大潭城裏的駐兵早就被抽調一空,才給偷襲過來的虜兵偷了空子?”

張雄山眉頭緊蹙,他身為契丹舊將,對契丹的征兵制非常了解。

目前西遷秦州的契丹殘部僅有兩萬多青壯男丁,為了更好的休生養息,蕭林石不可能從中征調太多的兵力:

局勢緊張時,以五抽一、以三抽一,在秦州附近地區保持五千到八千人規模的騎兵部隊才是正常;而到局勢松緩時,征兵規模甚至還下降到以十抽一,才能更好的促進休養生息。

赤扈大軍已經對興慶府實現合圍,黨項其他地區也沒有抵擋之力,這時候契丹殘部不管是準備死守秦州,還是計劃從秦州西遷,另找棲息之地,都必然要進行全面的、徹底的動員,進行備戰。

也就是說秦州此時擁有調動一萬五千甚至更高的騎兵規模的能力,張雄山都不會覺得意外。

秦州進行徹底的動員之後,至少在赤扈主力往秦州殺來之時,兵力是足夠用的。

看之前渡口附近牧民及駐軍的反應,很顯然赤扈主力還沒有奔秦州殺來,作為秦州西屏障的大潭城,這麽輕易就陷落了,這意味著什麽?

張雄山猜測了幾個可能,但都沒有直接說出來,跟蘇蕈說道:

“秦州往西往北,皆坡谷幽壑,大股騎兵行動,很難做到悄無蹤跡,突襲殺到大潭縣境內的敵騎,可能只有數百或一兩千前鋒精銳——秦州城應該有足夠的兵馬應對,我們且在南岸觀戰便是!”

看到南岸有這麽多人馬集結,追擊到渡口北側的敵騎沒有倉促渡河,在控制渡口北面的山地之後,分出少量人馬逐殺分散的牧民,搶奪牛馬羊群。

約一個時辰之後,一支騎兵於古坡河北岸,從東面往這邊奔襲而來,像一把利刃,直接往散於坡谷間的敵騎之中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