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變故

蕭燕菡回到後宅,將染血的袍甲換下來,走出臥房,束發戴冠,身著青衫,身量頎長、筋骨矯健的她,卻有一種異樣的英氣逼人。

小童還在院中無憂無慮的騎竹馬揮木刀,這時附近有幾名侍女照看。

蕭燕菡眉頭微蹙,厲聲說道:“剛才是誰疏於看管,叫柏兒跑去衙署的?都給去找鄔管事那裏自領十鞭以作小懲!下次絕不容再犯!”

“你要責罰,就責罰我,”一個雍容華貴的美婦走進院子裏來,揮手示意侍女將小童領去別院玩耍,對蕭燕菡說道,“不要遷怒到她們頭上去,是我讓她們領柏兒跑去前衙玩耍的……”

“嫂嫂,你這是做什麽?”蕭燕菡詫問道。

“我是婦道人家,見識有限,柏兒的生父是誰,你死活不說,但這些年過去了,我真就一點都猜不到嗎?也就是你哥哥裝癡賣傻,似乎真被你瞞住了,”婦人說道,“我也著人暗中觀察靖勝侯的相貌,摹了一張靖勝侯的畫像帶回來仔細辯識,我想我不會猜錯,也該讓楚山的人知道柏兒的存在了……”

當年西遷秦州途中,蕭燕菡便有孕在身,到秦州後深居簡出,生養蕭柏交由兄嫂撫養,對外宣稱蕭林石又生一子;即便內部知曉此事者,也不清楚蕭柏的生父到底是誰,蕭燕菡她自己也是閉口不言。

起初蕭柏年紀幼小,圓乎乎的臉蛋也看不出什麽,卻是近年來被蕭燕菡催逼著習武,臉形輪廊漸顯,蕭氏著人前往楚山窺看靖勝侯徐懷的相貌,卻是坐實了此前的猜測。

“嫂嫂,”蕭燕菡愣怔半晌,才說道,“這事非同小可,倘若有半點風聲走漏,就會掀起滔天波瀾,不得以這些年才辛苦嫂嫂照料柏兒。”

“你體諒那邊的難處,我不怨你,但你也要明白十數萬族人即將走投無路,”婦人說道,“你哥哥每日憂心如焚,夙夜難寢,常常在書齋一坐就是一宿,苦思無策,身子也日漸羸瘦,這些你也應該都看在眼底吧?”

“燕菡知道了!”蕭燕函不欲與嫂嫂爭辯,當下先低頭認錯,不再提責罰待女的事情,又稱要去招應楚山來客,脫身走去前衙。

蕭林石統領大軍潛襲和南,確保契丹離開秦州之後,於洮水、大夏河還有一席棲身之地,卻不想此時竟有赤扈前鋒精銳直接殺入秦州腹地。

雖說秦州仍有兩三千留守精銳,不懼千余赤扈騎兵擾襲,但虛實為赤扈人窺破,一方面不清楚後續會不會有大股赤扈騎兵趁虛殺入,另一方面也不清楚赤扈人是不是會因此窺破他們的意圖,直接派大股兵馬挺進和南,攔截他們潛襲和南的兵馬,因此秦州都督府只能緊急對族人進行最後的動員。

石海、鄔散榮等留守將領這時候也是衙署與軍營間奔波不休,處置一樁樁緊急軍務。

蕭燕菡走到衙署沒有看到石海、鄔散榮等人,將手頭幾樁公事處理好,不覺間天色就已昏暗下來。

“郡主,筵席已經準備妥當,張雄山他們也都請過來了,”石海走進來問道,“郡主要過去一起飲宴?”

“好的,我也過去飲宴,”蕭燕菡站起身來,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柏兒之前到衙署來,是石海將軍授意的吧?”

雖說嫂嫂將今天這事都攬過去了,但蕭燕菡並不覺得全是她嫂嫂的主意,眼眸盯住石海問道。

“……”

石海頭發早已花白,亂糟糟胡須掩不住他蒼老的面容,他沒有否認蕭燕菡的質問,平靜的說道,

“大帥此行即便順利奪下洮水、大夏河沿岸土地,最理想的結果也僅是為十數萬族眾贏得一線喘息之機;再往西,黑河等地、數千裏方圓的藩族都早早屈服於赤扈人的鐵蹄之下,我們也沒有繼續西遷的余地了。倘若蕭帥此行不順利,又或者說因為聯絡黨項的反抗勢力,引起赤扈人的特別關注,石海擔心祁山未破,我們十數萬族人就要先迎來滅頂之災了。請郡主原諒石海私念作祟!”

“……”蕭燕菡秀眉微蹙,壓低聲音問道,“即便將此事揭開,楚山又有何策可為?”

“大帥常言徐侯乃當世人傑,定能為常人所不能為,石海倘若沒有記錯,當年為借我族殘兵潛襲太原,徐侯也允下承諾,”石海四平八穩的說道,“再說郡主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應叫楚山知曉了……”

蕭燕菡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石海先去招應張雄山等人,她隨後就到。

如此緊張的局勢下,飲宴也是草草了事,沒有誰真有心思開懷暢飲。

張雄山這趟過來,除了更深入了解隴西、河西的惡劣局勢,還有就是率學員軍將隊過來與秦州軍將交流騎戰——當然了,現在形勢緊迫到蕭林石完全不顧大越與黨項之間的盟約,擅然出兵潛襲和南的地步了,張雄山在宴後提出這一趟能擴大戰馬交易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