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夜訪

烏敕海、徐憚、韓奇虎等人所率選鋒軍驍勇陸續抵達建鄴,進入河口貨棧臨時搭建的營地,馬嘶風嘯;鄭屠之前就吃了很多苦頭,這次稍慢一些,跟著大部隊趕回建鄴,到建鄴後也是敷了藥才勉強歇下,嘴裏嚷嚷著要苦練騎射。

這一通折騰直到淩晨時分,龍藏浦河口才重新恢復靜寂。

淩晨時的蒼穹宛如深邃幽潭,一輪明月靜寂,浮雲幾許。

徐懷休憩兩個時辰,披衣登上木台,眺望院墻外暗沉的河水泛著粼粼波光,遠岸林影幢幢。

“這兩天將建鄴城外圍都搜索過一遍,並無特別值得注意的異常,或許鄭懷忠並沒有來到建鄴?”韓圭之前認定徐懷親自趕來建鄴,鄭懷忠必然入彀,但到現在並沒有發現蛛絲馬跡,禁不住信心有些動搖起來。

徐懷進福寧宮覲見,建繼帝就咽下最後一口氣駕崩,這要比韓圭之前預料的時間更為緊迫——大喪諸事議定之後,理應由嗣皇帝與諸大臣一起詔告天下,才能避免引起更大的混亂,大喪詔告之事並不能拖延太久。

徐懷在福寧宮當面拒絕胡楷的說項,更不要說與淮王府接洽,倘若鄭懷忠遲遲都不能現身,他們不但不能實現建繼帝的遺願,還同樣會陷入孤立的困境之中。

這由不得韓圭不焦慮,他都不明白徐懷從福寧宮歸來,怎麽還能安心入眠的。

也許自己終究還是缺了幾分閑庭信步的氣度與鎮定吧?

“耐心等到午時,佳客未至,我再進宮不遲。”徐懷袖手而立,任秋風吹亂鬢發,說道。

“要不我前去淮王府?”韓圭說道。

鄭懷忠遲遲不現身,等到他們最終“迫於形勢”不得不擁立淮王趙觀,到時候就太被動了。

韓圭想著先秘密前往淮王府,除了至少能爭取一些利益外,更主要還是化解可能的被動。

“……”徐懷搖了搖頭,說道,“鄭懷忠不可能不派人盯住淮王府的一草一木,說不定淮王府裏早有人被鄭懷忠收買,我們不能打草驚蛇——這些年楚山經歷那麽多風浪,有哪次不是險象還生,有多少千鈞一發,眼前這點算得了什麽?你也去休息吧,莫要太累著自己……”

韓圭回到房中,將窗戶推開來,任月色泄露在磚地上。

和衣而臥,卻遲遲無法入眠,不知過去多久,韓圭聽著腳步聲響,探頭看去,卻見是張雄山走到廊前,忙問道:“張參軍,有什麽情況?”

“韓先生還未睡啊,”張雄山說道,“有一艘舫船沿江西進,往河口這邊拐過來了……”

周景留在南蔡,此間的搜查及侍衛等事,都是張雄山、韓圭兩人直接負責。

他們有什麽拿不淮的,也是找郭君判、王舉商議,這樣避免有什麽風吹草動都直接驚擾到徐懷。

韓圭與張雄山走往前院望台,看到月色下一艘舫船已經駛過河口往貨棧這邊而來——徐懷入住貨棧後,鑄鋒堂在碼頭外側放出數艘哨船作為警戒,與舫船相比要嬌小得多。

舫船過河口後就徑直往貨棧碼頭這邊駛來,當即就有兩艘哨船過去攔截、盤查,貨棧內外也相應的提高警戒起來。

張雄山、韓圭也是耐著性子,沒有急著著人去找徐懷稟報。

兩艘哨船盤查過後就示意放行,一艘哨船居前引領、數艘哨船尾隨其後往貨棧這邊駛來——引領哨船最先靠上碼頭,有人上岸疾步跑過來稟報:“淮東制置司錄事參軍趙範求見節帥……”

“先讓他們上岸來。”張雄山說道。

片晌後就見趙範有兩人攙扶、十數人簇擁下,往望台這邊走過來。

趙範眼神不濟,望台及左右護墻的火把不是特別密,圓月被淡雲遮掩,變得朦朧,擡頭問道:“楚山哪位將軍在,淮東趙範來訪,還請徐侯不吝一見?”

張雄山朝韓圭擠擠眼,由他來應對。

“韓圭乃楚山行營記室參軍。趙先生前些天不是還在舞陽做客嗎,怎麽又跟到建鄴來了?趙先生要見我家節帥,這時候黑燈瞎火的,我家節帥也早早睡下,你是叫我們通稟好呢,還是不通稟好呢?趙先生還是等天明再來吧……”韓圭手撐著望台的木柵欄,探頭看過去,見趙範身側那人拿兜帽遮住頭臉,然而身形健碩,應是鄭懷忠無疑。

“為見徐侯一面,實在艱難,趙範也吃了不少辛苦,還勞煩韓郎君通稟一聲。”趙範說道。

韓圭假裝與張雄山商議一二,才派人趕去通稟徐懷、王舉、郭君判等人。

……

……

在得徐懷準許之後,韓圭使趙範將隨行人員都留在護墻外等候、接受監管,與張雄山領著趙範及拿兜帽遮住頭臉的鄭懷忠往徐懷住處走去。

徐懷站在廊前相候,看著鄭懷忠走進院中才將兜帽揭開,露出須發斑白的枯瘦臉容,負手問道:“溫國公深夜來訪是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