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搓紡

聽徐懷說起他對契丹殘部的打算,柳瓊兒略作沉思道:

“這麽說,蕭姐姐與蕭柏那邊也要派遣一些人手照料起居……”

徐懷謀算著契丹殘部盤踞邛崍山西麓以為退路或者將來作為向吐蕃高地進行擴張的跳板,除了之前派遣的近百名匠師要在契丹殘部裏紮根下來外,還應該再多派些人手借照料蕭燕菡及蕭柏母子起居的名義,以便進一步擴大在契丹殘部內部的影響力,加快對契丹殘部的融合。

當然,為免日後生出間隙,這層心思還需要提前挑明。

不過,徐懷現在頭疼的卻是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去傳這口信,他現在也不想在制司內部太早將這層謀算挑明——一旦有退路之想,則會削弱內部的意志與決心。

徐懷頭疼的拍拍額頭說道:“等確認邛崍山裏確有通道前往朵甘思之後再說吧……”

“對了,史先生前些日子著人搜集羊毛羊絨搓紡紗線,還召集一些織師琢磨這羊毛紗線要如何用才是最好,”王萱想起一件事,問道,“我倒想起前朝有西域胡商販售羊紗帔子的記載,便著織師先織了一些帔子出來。史先生說過夫君歸來第一時間就要看這些的,夜宴時史先生可有提及?”

“今日夜宴主要是為鄔散榮、蕭泫等人接風洗塵,史軫卻沒有急著說羊毛搓紡之事,”徐懷說道,“都已經織了一些帔子出來了?快著人取來給我看看……”

史軫返回泌陽已經有三個月了,徐懷也迫切想知道羊絨搓紡之事的進展。

當然,徐懷很肯定羊毛羊絨肯定是能用於紡織的,但當世織造造技術能不能適用於毛料紡織,以及羊毛羊絨的品種有多大的區別,徐懷心裏卻沒有底,這些都是眼下急需要先搞清楚的。

雖說京襄有限的山地草場都集中用來牧養牛馬,但地方上很多稍有余裕的民戶都會在開春抓兩三只羊羔,喂養到年尾宰殺吃肉或賣出補貼家用。

甚至也有一些地方在前朝時就有仿效羌人、於春夏之交將羊兒褪落的羊毛羊絨搜集起來制作氈帽的傳統。

即便中原地區所飼養的羊毛短少絨,春夏之交褪落的羊絨也很有限,但史軫回到泌陽之後令人著意搜集,前期用於驗證搓紡的羊毛羊絨卻是不缺的。

吩咐下去,侍女很快將十數捆搓紡成的毛紗線以及十數條織成的帔子拿過來給徐懷看。

帔子乃前朝女子常披於肩背、繞於臂肘間的裝飾條帶,色彩絢麗,以襯女子儀容,當世日常生活中已經很少見到帔子,但存世不少,主要拿繡花棉布、絹綢等縫制而成。

王萱自幼博覽群書,她記得西域有毛紗帔子傳到中原,徐懷也不覺得這裏面會是謬誤。

與契丹、黨項以及吐蕃諸部不同,西域有不少部族很早定居下來,農耕也較為發達。

前朝初年對外軍事擴張,曾在西域設立安西都護府管轄,中原織造技術傳到西域,當地人將易得的羊毛羊絨用於織造,並不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也許在西域毛織物的出現可能要比想象中還要早許多,畢竟從秦漢時中原與西域就已經有了很密切的交流。

卻是數百年強盛之極的黨項、契丹以及赤扈等族,卻是更為傳統的遊牧民族,族眾在馬背上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居住一地的習俗。

不能將復雜笨重的紡車、織機馱在牛馬背上到處走,沒能發展出毛料織物,所得羊毛羊絨都還局限於傳統的制氈,卻也是正常的。

徐懷拿起織造院試制的這些帔子,還沒有染過色,采用不同的織法,經緯紋路有變化,也有疏有密,總體上更像是羊毛圍巾、披肩,雪白柔軟,性狀真要比質地僵硬、粗糙厚重的傳統氈毯改良太多。

“搓紡機織等事復不復雜?”徐懷欣喜的問道。

“機織卻也簡單,並不比絲棉復雜,難在搓紡上,”王萱說道,“目前京襄所能收集到的羊毛羊絨,都是短毛少絨,用不了水轉紡車,用手搖紡車加拈,也要比絲棉慢許多,總是斷茬,但這織物無論是制作禦寒雲肩,或制大敞、絨毯,都是極佳……”

“萬事開頭難,多費點人力能做出來,就足夠了!”徐懷高興的說道,“諸事有什麽不足,可以一點點去改善,但只要當下就有用處,織造院就可以組織人手試著編織雲肩、大氅、絨毯等物……”

傳統的水轉紡車因置於湍流之中,運轉極不穩定,以往主要用於麻縷的搓紡加拈,甚至都沒有辦法用於短絨頭的棉紗搓紡。

目前織造院還剛剛嘗試著將新式水輪機帶動水轉紡車用於棉紗搓紡,效果是有,但還談不上穩定。

羊毛紗線的搓紡就更為復雜,加拈時動不動就斷頭,目前只能用傳統的手搖或腳踏紡車進行搓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