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對策

仲長卿此次與摩黎忽代表京西兵馬都總管府前來聆聽鎮南宗王兀魯烈的教誨,與宗王府諸將吏及河洛兵馬都總管府商議接下來的對策。

眾人唯恐鎮南王出什麽意外,堅持攔阻住不讓兀魯烈抵近鐵橋一睹真容,仲長卿、摩黎忽他們還是在小隊斥候騎兵的簇擁下,趕到更近的距離看過鐵橋。

雖說他們最近相距鐵橋也有三四裏,看不太清楚鐵橋的細節部分,卻也足夠令人震撼了。

京西做了大量或成功或不成功的滲透工作,目前業已就窺破楚山采用熟炭煉鐵的秘密,驗證行之有效後,宗王府三年前就令朔州、薊州等地的煉鐵場效仿,這兩三年優質鐵料的產出大增。

這也確實對中原地區的生產恢復促進很大,同時為各種兵甲、戰械的制造提供充足的優質鐵料,但也僅限於此。

薊州冶鐵場舊乃契丹驅使漢人工匠創辦,最初三四十年間發展到鼎盛時有二十六處煉場,燒炭、采礦、煉鐵用役工三萬余眾,有高達五六百萬鐵料年產量,隨著大燕(契丹)王朝內部腐敗滋生,在南朝兩次北征伐燕之前,薊州冶鐵場的鐵料產出,一年都不足兩百萬斤。

雖說赤扈崛起於漠北蠻夷之地,卻自崛起之時就極其重視匠工之術,很早就從西域招募大量的大食工匠、匠師為王帳所用。

在翻越大鮮卑山征服契丹之前,赤扈鐵騎的兵甲裝備就已經全面超越看似更為地廣人眾、國力強盛的契丹了。

南侵中原,赤扈人從來是不憚屠戮與劫掠的,而除了金銀財寶與年輕婦女外,工匠更是赤扈人重點劫掠的目標。

第一次南下圍困汴梁,對工匠的索取,甚至更優先於金銀珠寶之上;汴梁淪陷時,當時聚集於京師的十數萬匠工,幾乎都被擄往太原等地,僅有極少量的匠工得以逃脫。

在平燕宗王府的大力推動下,薊州冶鐵場很快就恢復到五百萬斤鐵料年產出,而在效仿楚山采用熟煤煉鐵後,薊州冶鐵場的年產出更是突破一千萬斤,用工甚至都不需三萬眾。

這放在以往,絕對是一個值得自傲的成就;赤扈合並朔州、太原等地的鐵料產出,已經足夠供應中原地區的戰事及農耕需要。

然而凡事就怕對比。

京襄對外輸出鐵料、瓷器、茶葉、布匹等,即便在朝廷斡旋下,與諸路監司都同意互免過稅,但還是需要事前進行報備。

因此,京西、河洛難以刺探京襄的一些核心機密,卻大體能估算京襄今年對外輸出鐵料就有可能高達四千萬斤。

倘若算上京襄轄域所售及自用的鐵料,京西兵馬都總管府估算京襄一年鐵料產出可以高達七八千萬斤。

除了曹師雄這邊,鎮南宗王府所轄的其他兵馬都元帥府、兵馬都總管府,之前對京襄所提供的這個情報,是極度懷疑的,很多人認為嶽海樓虛誇了京襄的實力,質疑這是嶽海樓為京西這兩年的進攻無力辯解。

赤扈包稅官、工官多招募大食人,大食人又極擅算術,也擅長組織大型工場生產,在他們看來,薊州冶鐵場為保障上千萬斤鐵料的年產出,各個環節總計征用三萬役力,已經可以說是壓榨到極致了。

京西兵馬都總管府估算京襄一年產出鐵料高達七八千萬斤,哪裏有那麽多的青壯勞力可用?

仲長卿現在就想將這些家夥揪到馬澗河畔來,讓他們睜眼看看橫跨在馬澗河上的這座鐵橋,讓他們好好領略一下京襄的冶鐵鑄造已經到了何等的地步。

讓他們摸著胸口好好想想,赤扈的冶鐵術什麽時候能達到這一步?

京襄在對峙的戰場邊緣,在河洛兵馬觸手能及之地,動用上百萬斤鐵料建造這麽一座鐵橋,是不惜一切代價希望其位於馬澗河兩岸的營壘群聯系更為緊密,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證其部署於東岸的精銳步騎主力能隨時進出西岸戰場,還是說這座鐵橋對此時的京襄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仲長卿心裏清楚是後者。

除了馬澗河外,京襄還在其他地方修建了數座同等的鐵橋。

除了傳統的盾車等戰械外,京襄軍在戰場上大規模使用鑄鐵拒馬。

這種鑄鐵拒馬並非想象中那麽笨重不堪,實際更像兩道鑄鐵柵欄斜向交叉而得,頂端露出尖銳鋒利的刺頭,甚至輕便,卻令人馬難以迫近。

而將大量的鑄鐵拒馬拖到戰場上,能快速組成簡易柵營——京襄軍多次以此加強對戰場的控制力。

總之京襄的冶鐵已經到了可以肆意揮霍的地步,令京襄軍在戰場上可以借用更多有別於傳統的戰術——這也令自去年汛季過後的對峙作戰,京西、河洛兩軍在戰場上承受比對手嚴峻得多的傷亡比例。

因此在仲長卿、摩黎忽等京西諸將看來,他們需要當機立斷轉攻為守,大力宣揚他們在戰事上的巨大失利,並千方百計使靜憚宗王府、平燕宗王府保持克制,以此促使南朝內部遏制京襄的勢力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