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殘兵

“虜騎確是在那片叢林遭受伏擊,死傷四五十人?”

劉衍聞訊趕到東城,但他登上嶽庭門城樓之前,徐憚就已率隊遠去,他只能看到在靠近寶華山西麓處還有點點影跡。

劉衍是看到有漢軍兵卒正在七八裏淺谷中收殮屍體,但依舊難以想象,在赤扈騎兵近乎絕對控制的區域裏,一場小規模的伏擊戰,能令赤扈人最精銳的騎兵損失三四十人。

此時有五六百虜騎滯留在東城之外,就這樣坐看伏擊者揚長而去?

赤扈人什麽時候這麽溫文爾雅、謙恭卑遜了?

結合伏兵之中有人身穿紫袍官服,結合城外虜兵這幾日來種種異樣,不正說明一個更令人震驚的事實?

劉衍也都有些難以置信的眺望遠處空無一人的曠野,眺望那湛藍如水的天穹,但細想這不正是某人的風格嗎?

某人並沒有因為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而更改啊!

城頭之上的將卒也都在竊竊私語,內心有著隱藏不住的興奮:

“會不會是徐使君已到建鄴?”

“徐使君有沒有親至不清楚,但那麽強的伏兵,定是京襄精銳不假!不過,這也未免太強了吧?也就四五十人馬,卻殺得虜兵毫無還手之力,最後還能絲毫未損、從容離去,令四五百虜騎趕過來,追都不敢追,除開京襄軍赫赫威名,天下誰能做到這點?”

“我猜徐使君就在建鄴,京襄軍是強,但也不至於如此離譜,伏兵多半是徐使君身邊的侍衛親兵。大概也唯有徐使君親至,才會令賊虜如此忌憚吧?這些年賊虜在徐使君手裏可沒有少吃虧啊。再說了,天下有幾人能有資格穿紫袍官服?徐使君定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我們他親到建鄴!”

“妖言惑眾,亂我軍心者以軍法論處!”

聽到一聲嚴厲的冷喝,劉衍轉頭看到楊茂彥黑著臉,在諸多侍衛的簇擁下,從登城道走過來。

城樓前的諸多將卒面面相覷,這幾乎都鐵板釘釘的事實了,他們不知道楊茂彥為何要斷言否認。

劉衍額頭青筋浮動,但不想軍心動搖,也只能強忍住內心的憤懣,不與楊茂彥在城樓之上爭吵……

……

……

“彌寶見過朱相公、徐憚將軍!”

徐憚與朱沆、朱桐父子率隊撤回到寶華山東麓;之前從寶山華殺出,打算趕過來助戰的百余兵卒,已經退到一座寬谷裏相候。

這時候已經確認過對方的身份,這百余兵卒確實就是建鄴水師被擊潰後,逃入寶華山裏藏身的水軍兵卒,所穿也是禁軍服飾。

領頭之人彌寶剛年過四旬,滿臉卻是風霜色,他早年乃守陵軍一名普通武卒,參加過鞏義、沁水、汝潁等戰;遷都建鄴之後,淩堅、余整二將奉旨操練建鄴水師,彌寶等一批武吏也從左右宣武軍編入建鄴水師,在第一次淮南會戰中立下戰功。

在建鄴水師被擊潰之前,彌寶乃是第三廂麾下營指揮使。

由於寶華山距離建鄴城較近,渡江虜兵最初對逃入寶華山裏的殘兵清剿頗為盡力。彌寶等部被困寶華山中,不僅難與外界聯系,補給也難獲得。

雖說才短短二十天過去,彌寶及部眾一個個都面帶菜色。

也是近日來相當多的虜兵被迫調動到草汊河以西,剩下的兵力封鎖建鄴城都較為困難,這才解除對寶華山的封鎖。

彌寶他們卻是拖到昨日,才從寶華山南面的村寨那裏得知靖勝侯徐懷親至建鄴的消息。

徐憚他們昨夜潛行到建鄴附近,特別是今日清晨在建鄴東城外樹林裏設伏的情形,為彌寶安排在寶華山西崖的哨崗見到。

彌寶得到消息後,一面派人聯絡寶華山裏的其他殘部,一邊集結所部人馬出山準備相援,卻不想他們剛出寶華山,伏擊戰就已經結束了。

“水師真是敗得太慘啊!先帝與淩堅、余整將軍這些年的心血,卻叫那姓楊的胡亂指揮、毀於一旦——這裏面也有朱相公的心血啊。那麽多兄弟白白犧牲了,他們不是貪生怕死,是沒有撈到上戰場殺敵的機會,被敵船堵在出水營的河巷裏亂殺!一艘艘好不容易攢起來的戰船,輕易就被敵軍縱火點燃,彌寶心裏痛啊、恨啊!陛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就將淩堅、余整將軍調走,叫那姓楊的執掌水師?要不是徐使君趕到,大越再經歷一次京師滅敗之禍,那就真沒救了啊!”

徐憚年紀比較輕,彌寶拽住朱沆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水師潰敗的慘狀。朱沆這些年追隨建繼帝東奔西跑、勞苦功高,也長期擔任建鄴知府、府尹等職,曾與劉衍短暫轄管建鄴水師,因此在水軍將卒之中威望極高。

看朱沆坐下來聽彌寶了解水師其他逃入寶華山的殘兵情況,烏敕石不覺得有什麽,徐憚眼珠子卻瞥著朱沆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