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殘骸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湖瑟瑟半湖紅……

看著湖口附近水域載沉載浮的戰船殘骸,欲哭無淚。

雖說沿岸都在他們步騎兵馬的控制之下,只要落水的兵卒靠近岸灘,京襄軍就會放棄追擊,但半日水戰就損失兩千多訓練有素的水軍兵卒,也未免太慘烈了一點。

雖說他們還有一部分戰船最後成功逃入楓沙湖上遊、從大礬山流出的幾條溪河之中,令京襄軍畏懼夜晚遭受突襲,而不得不先從楓沙湖撤出,但包括六艘五牙戰艦在內,八成以上的主力戰船被擊沉、燒毀或嚴重受創。

占到萊州水軍約四成兵力的楓沙湖水營,在這半天水戰之中可以說是遭到覆滅性的重創。

京襄軍水師雖說傷亡也不少,也有近百艘戰船遭受重創或被擊沉、燒毀,但絕大多數都是突擊搶占湖口的輕舟走舸,是那種南朝在江淮地區征用兩三個船場隨隨便便一個月就能補充過來的小型戰船。

除此之外,在京襄軍水師裏充當主力戰船的鬥艦、艨艟、大翼艦,僅有八艘受創嚴重,被拋棄在湖口水域之中;其他受創戰船,包括三艘受創嚴重的鐵甲船,最後都被京襄軍其他戰船從容拖走。

而說到水軍兵卒的傷亡,京襄軍此戰可能僅損失五六百人。

然而楓沙湖水戰失利,意義絕對不會僅僅局限於此時損失了多少戰船、損失了多少水軍兵卒。

更為重要的,也更令人痛苦的,是他們有可能徹底已經失去對裕溪河及楓沙湖水域的控制權,有可能會徹底失去對廬江、銅陵以西的長江水域的控制權。

他們的水師約八成主力還在巢湖之中(包括徐宿水師增援部分),看上去實力並沒有受到大損,但他們失去總計才八艘五牙戰艦中的六艘,這將令他們的主力水軍逆流而上,在長江正面迎戰京襄水軍,將不再占優勢。

更何況楓沙湖水戰,很可能會進一步激活南朝諸地水軍的鬥志——理論上這些水軍也是受到靖勝侯徐懷節制的。

一旦這些水軍的鬥志被激活,積極往銅陵或樅陽而來,接受靖勝侯徐懷的節制,這意味著徐懷將能在銅陵、秋浦及樅陽一線,集結超越他們的水軍戰力,再輔以京襄軍的精銳鐵甲船,他們不就是徹底失去對銅陵、廬江以西長江水域的控制權嗎?

而一旦他們失去對銅陵、廬江以西長江水域的控制權,失去對裕溪河及楓沙湖水域的控制權,意味著南朝宿衛禁軍主力隨時可以渡過長江,進入北岸。

也意味著靖勝侯徐懷節制的步騎精銳,可以在其水軍的協同下,直接從裕溪河畔登岸,甚至直接將兵鋒推進到楓沙湖上遊的大礬山南麓山腳下。

靖勝侯徐懷所節制的南朝步騎精銳甚至可以繞過他們在廬江城以西、位於大礬山與淮陽山南麓之間的攔截陣地,繞到楓沙湖以東,也就是廬江縣及冶父山的東南,兵鋒直指巢湖及無為縣……

如果他們還想繼續阻止南朝兵馬接近廬江城,他們就要將主力兵馬從大礬山北麓營壘區裏調出來,趕到大礬山以東的野地,與南朝精銳主力進行會戰。

這將令他們喪失花費兩三個月時間在大礬山北麓建立的防禦優勢。

倘若徐懷不急著發起會戰,而是從楓沙湖北岸,對大礬山南麓山地發起進攻,並意圖控制整座大礬山,對他們在大礬山北麓的營壘區建立地勢上的優勢呢?

仲長卿正頭痛的思考楓沙湖水戰失利,對後續戰事的深遠影響時,有一隊騎兵從遠處而來。

從合肥城聞訊才匆匆在侍衛人馬簇擁趕到的怯不黑,看著湖口水域那一艘艘載沉載浮的戰船殘骸,看著那一具具浮屍,在暮色下黑紅的臉膛跟死了娘一般難看。

因為京襄軍戰船已經撤出裕溪河,萊州水軍暫時恢復對湖口的控制,一艘輕舟載著鄧波等將領到東岸來見怯不黑。

湖中水戰時鄧波就在一艘五牙戰艦之上督戰,但最後乘輕舟狼狽而逃,此時看他手、臉都有灼傷,怯不黑強忍住內心的怒火,沒有劈頭蓋臉噴罵。

鄧波以及幾名漢軍水步兵將領,也不敢為自己辯解,只是跪下來請罪。

“非戰之罪!”

從頭到尾目睹水戰全過程的,除了仲長卿,還有赤扈兩名千夫長。

為防止南朝兵馬在楓沙湖以南登岸,就算這邊的地形不適合騎戰,怯不黑也在這裏部署兩千精銳騎兵,但今日水戰,完全沒有騎兵發揮的余地。

不過,兩名千夫長都目睹了水戰全過程,這時候站出來替鄧波等漢軍將領說了句公道話,萊州水師表現還算頑強,甚至可以說遠遠超乎他們對漢軍的期待;倘若不是如此,這次會敗得更加難看。

“京襄軍戰船,就完全不能制?”怯不黑陰沉著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