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離開宮中,返回齊王府途中,纓雲讓侍女將車簾子揭開來,惆悵的看著車窗外氤氳的夜色,馬車停到齊王府朱門前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殿下在想什麽心事呢?”

喬繼恩從後面的馬車下來,走過來看到齊王寅在纓雲公主的懷裏睡了過去,輕聲問道。

“哦,沒有想什麽!”

纓雲回過神來,將齊王寅交給等候在馬車前的嬤嬤抱住,她提著裙裾走下馬車,往王府裏走去。

宮侍手裏提著的琉璃燈透著綠光,叫宮墻間的甬道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葛伯奕先去的滁州,是不是已經與赤扈人暗中見過面了?”見嬤嬤抱著齊王寅走在前面,其他宮侍、侍女都落後一截,纓雲忍不住低聲問喬繼恩。

“葛伯奕有沒有與赤扈人暗中見面,已經沒有什麽重要的,除了撤軍的條件外,更關鍵的還是陛下的態度,天下人總不能數落陛下也暗通虜寇吧?”喬繼恩淡淡說道。

“……”纓雲又問道,“你覺得徐侯會否應允此事?”

“赤扈人倘若真有意退讓,又不附帶任何條件,徐侯倘若不暫作隱忍,恐怕會更為不利吧?這次也確實折騰較久了,人心思安啊,再者拖延下去,更大的可能也只是暫時將虜兵逼退到淮河以北,那拖延的意義又在哪裏?徐侯拿什麽去說服天下人?難道站出來說陛下與赤扈人媾和?這事沒有真憑實據,就永遠不可能拿上台面說。”

喬繼恩嘆息道,

“不過啊,真正令人擔心的,還是陛下他們試探出赤扈人真有退讓媾和之意後的風波啊——殿下要真要小心小殿下的安危啊。”

“徐侯不會對寅兒不利的。”纓雲秀目不滿盯著喬繼恩說道。

“徐侯是光明磊落之人,又有雄才大略,想要什麽,伸手可得,當然不屑這種伎倆,但赤扈人硬了心要攪起大越內亂,難保不會在小殿下身上做文章啊。”喬繼恩說道。

纓雲沉默想了一會兒,又問道:

“出宮時,錢擇瑞找你說了一會兒話,他也是這麽想的?”

喬繼恩沒有否認,說道:“我如今三五丈外人臉看著都模糊不清,諸事難以照顧周全,只能是殿下多加注意……”

……

……

“葛郡公這次應該不是泛泛而論,而是有的放矢吧?”

寧慈府邸與周鶴的相府就隔兩條巷子,大宴結束後出宮也是結伴同行,但坐車到相府門前與周鶴告別時,寧慈才忍不住問道。

“……”周鶴負手看著蒼茫的夜穹,淡淡說道,“或許是吧。葛郡公總歸是要有兩三分把握的,不然犯不著在大殿之上提出來。”

“我猜也是,倘若僅僅是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葛郡公覲見陛下時私下提一嘴就行,哪裏會恨不得一副叫天下都知曉的樣子啊,”寧慈嘆息道,“不過看殿中眾人的神色,似乎都覺得真要能如此也是不錯的結果——沒想到這局勢還真是多變啊。”

“或許吧。”周鶴說道。

“相爺之前支持靖勝侯執掌勤王兵馬,也是為大局著想,靖勝侯能順利解廬江等城之圍,證明相爺的眼光是夠準的,相信陛下也能看出這點。”寧慈試探說道。

“陛下能不能看出來,也無關緊要,”周鶴悠悠說道,“我已老朽,人生已不剩幾許,早就該歸還田園了。”

寧慈微微一怔,他還以為今晚過後周鶴態度會有微妙的轉變,卻不想這麽戀棧權位的一人竟然扯到致仕這事上去了?

他一時摸不透周鶴心裏到底是怎麽打算,便拱手告辭離開。

“父親,我覺得寧大人所言也有些道理。”

周鶴長子周良恭雖然沒能考取功名,沒能得居顯位,但周鶴作為宰相得封國公之後,周良恭也得以封侯,像今天這種大宴,自然也是陪同周鶴一起出入宮禁,他這時候看著寧慈坐上馬車遠去,忍不住勸他父親道,

“赤扈人這次撤軍,除了無法賴在淮南不走之外,應該也是不想看到京襄猖獗得志,陛下往後也就能騰出手來做些事情了。父親還是要盡早去找陛下表明心志啊……”

“……”

周鶴沒有作聲,往府邸之中走去,走了一會兒,見長子周良恭還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長嘆一口氣,低聲訓斥道,

“你這個蠢貨,如果說葛伯奕此去滁州,確是與赤扈人暗通款曲,你說這裏面說明了什麽?這說明赤扈人已經認識到需要與葛伯奕他們聯手,才能夠壓制京襄的崛起啊。赤扈人都沒有把握的事,都需要先挑起大越內鬥,你覺得就一定能壓制得了嗎?我家這時候跳過去,以後還有機會跳回來嗎?稍有不慎,就是殺身亡族之禍啊,你以為這些都是兒戲?明天我就臥病宅中,這事沒有出結果之前,你給我攔住誰都不見。你也要伺候在我的病榻之前,不要出去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