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殲滅

接連兩天的陰雨,通往濱河戰壕的爛泥路,在吸足雨水後變得越發泥濘,人畜一踩一個坑。

一輛運載戰械的輜重車車輪更是深深陷入爛泥裏,被踩踏得粘稠的爛泥緊緊吸住。

左右十數民夫走上前幫忙,都沒有辦法將笨重的輜重車推出來;拉車的黃牛,前胸叫挽具深深勒入肉中,毛皮已經磨得血肉模糊,“哞哞”慘叫,卻還是沒辦法將輜重車從爛泥地拉出來。

負責的武吏招呼左右更多的民夫過來幫忙,扯著嗓子大叫:

“拿出你們吃奶的氣力來!都他娘一個個軟蛋貨,難不成回家吃婆娘奶,也這點氣力!那他娘的你們還有臉怨自家婆娘偷漢子?”

虜兵在淠水河口所修築的兩座大營,防禦之堅固勝過一般的州縣城池,又有精兵守禦,猝然間難以強攻。

不過,徐懷並沒有單純在敵營的正面修築營壘步步進逼,而是將壕壘斜向,往河灘深處修。

趁著虜兵水師主力被淮東水營、信陽水營從上下遊牽制住、無法脫身之際,徐懷想搶在被困虜兵修通河灘通道之前,將壕壘修到水畔,徹底封鎖南岸虜兵的退路。

被困虜兵也是極力掙紮,不僅組織更多的人手,從大營臨河的一側搶修通過河灘的近水通道,同時也將一架架重型投石機移到靠近河灘一側,或直接架到河灘上,對搶修壕壘的大越軍民進行轟擊。

雖說對敵我雙方來說,爛如沼澤的河灘,暫時都是難以逾越的天塹,但大越軍民卻可以從多點區域運取土石,無數民夫背挑肩扛,一點填入河灘。

同時還從附近村寨征募成千上萬的民夫,從附近的樹林裏砍伐樹木,制作柵墻、棧板,直接鋪到河灘的爛泥地上面,形成臨時的通道,以供人畜車馬通行。

被圍困於狹窄區域內的南岸虜兵,目前不虞吃食成問題,但無論是取土,還是砍伐木料,卻受到極大的限制。

即便大越軍民在物資供應上更充足,也第一時間搶修出一條臨時通過河灘的通道來,但也常常有滿載器械、土石以及木料的輜重車滑入爛泥地裏,民夫兵卒不顧滿身的泥濘,將輜重車推出來,艱難的往河灘推進。

偶爾不時有落石從遠處拋砸過來,警戒的哨聲尖銳的吹響起來,接近敵營的兵卒民夫一齊擡頭張望,在泥濘的爛淤地滾爬以避落石。

重型投石機可以將上百斤重的石彈投擲到三四百步開外,雖說人畜可以聞訊躲避,但還是不時有兵卒民夫被砸中,血肉之軀挨了一下,根本就沒有活路,血肉骨骸也都被砸成稀巴爛,與泥濘的爛泥混作一團。

特別是從正面修築營壘抵近敵營的兵卒、民夫,傷亡更大。

可即便如此,也沒能遏制大越軍民激昂的鬥志,日以繼夜的搶修壕壘往河灘深處延伸,一點點用連營從正面從虜兵大營圍困起來。

與此同時,信陽水營、淮東水營也承受著極大的傷亡,從上下遊不斷的發起攻勢,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將虜兵水師主力拖住。

虜兵沒有水師提供大量的舟船進行協助,又沒有一條像樣的濱河棧道碼頭連接大營與河水,根本就無法大規模從南岸組織撤兵。

然而面對信陽水營及淮東水營積極的進攻,虜兵水師不分兵前往攔截、狙擊也不行。

特別是信陽水營,倘若沒有攔截,從上遊順流而下,只需要一天時間就能直接殺到淠水河口——虜兵在霍邱等地所設的攔河鐵索,沒有水師戰船協助防守,是攔截不住信陽水營順流而下的。

這些攔河鐵索看似要比麻索牢固得多,但在沒有幹擾的情況下,舟船靠過去,用鋒利的巨斧劈斬,也支撐不住一炷香的功夫。

到十月十五日這天,在董成、朱桐、鄭屠等人的陪同下,左相周鶴、樞密院汪伯潛以及武威郡王趙翼等人代表朝廷,抵達淠水河口犒賞三軍,與徐懷會面。

也是在這同一天,荊州水師主力六千將卒在王章的率領下,進入洪澤浦與淮東水營會師。

面對氣勢洶洶的鐵甲戰船組成的船陣,虜兵最終放棄在淮河入洪澤浦河口處組織抵抗,將殘存的水師主力撤入北岸潁河水道之中避戰;與此同時,信陽水營在都指揮使許淩的統領下,承受近半傷亡之後,也最終撕開虜兵在霍邱以北對淮河的封鎖,打通順流直入淠水河口的通道。

這也意味著在付出不菲的犧牲之後,淮東水營、信陽水營對淮河實現徹底的封鎖,也徹底斷卻南岸虜兵北逃的通道。

這時候在兩座敵營外圍的投石機陣地也已經準備就緒……

周鶴、汪伯潛、趙翼受邀登上堆土而成的望敵台,舉目望去,就見一座座柵營、塢壘與壕溝、夯土護墻,串成三層波浪狀的接敵陣線,從東、南兩個方向抵近兩座敵營,中間還有一座巨大的三角形營壘,楔入兩座敵營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