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引蛇出洞

見徐懷神色罕有的嚴肅起來,並沒有為魏楚鈞的輕易應允而有半點欣慰,程倫英心裏一驚,心想這事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又或者說使君之前使韓圭去找魏楚鈞商議五路鹽茶榷稅之事,本意就是試探?

程倫英想起韓圭剛才起身去找魏楚鈞商議這事時,神色先是遲疑繼而利落而行,問道:“使君之前就覺得宮裏會有問題?”

韓圭示意書齋之中襄理公務的諸吏都暫且回避,拉了把椅子坐在堂下,跟程倫英說道:“咱們這個陛下可不是什麽心胸寬廣之人,對使君的《渡淮條陳》及《軍功授田條陳》反應比預計要略為平淡一些。現在看來,陛下還是迫切希望我們盡早出兵渡淮啊——我們之前也提了一些苛刻條件,他們都很配合的應承下來了……”

“確實不是希望我們與赤扈人殺得兩敗俱傷?”

程倫英之前出知襄陽府,主要負責署理地方軍政事務,對制司的事務涉及都很少,更不要說去琢磨紹隆帝是怎麽一個人物了,遲疑的問道。

“要是如此,他們應該將一些表面上的權柄抓得更緊,”韓圭笑著說道,“因為他們得考慮到我們與赤扈人兩敗俱傷後,會加緊篡權。還有一個,他們真想我們與虜兵兩敗俱傷,這時更應該盡可能的扯我們的後腿。要不然,使君這次的渡淮作戰安排是如此‘平平無奇’,實在看不出有太多兩敗俱傷的機會啊,頂多也就推進不利罷了!”

“……”程倫英細想下來,覺得確實有太大的蹊蹺了。

“你讓人將張雄山他們找過來,問問潤揚二州的情況,最近有沒有別的變化。”徐懷對韓圭說道。

韓圭走到廊前,吩咐守在廊前的一名侍衛,跑去將張雄山、陳松澤、姜平等人喊來。

鄧珪適時從軍營過來,找徐懷商議第三批入高等軍事指揮學堂進行短期修習的武將名單,聽到魏楚鈞輕易就答應上書奏請將五路鹽茶榷稅劃歸五路度支使,也覺得有些蹊蹺:

“中樞能抓在手裏的錢糧不多了,就算魏楚鈞跟葛伯奕翁婿倆翻臉了,也沒有必要太過急切往我們這邊貼過來啊?”

大越立朝以來,歲收上最為重要的就是鹽茶榷稅,甚至在戶部、度支使司之外另設鹽鐵使司專司其事(有時間三司合並為一,又稱三司使,其執掌者位於副相,或直接由宰相或副相兼領,又稱計相),最多時能占到中樞歲入六七成。

正常說來,因為戰事的需要,紹隆帝可能會松口,同意每年額外從鹽鐵使司調撥三五百萬貫錢糧用於渡淮作戰,但輕易不會同意五路鹽茶榷賣之事從鹽鐵使司劃出去。

張雄山說道:

“前兩天匯總過來的信息,看不出宮裏及揚州當下有什麽異常,甚至比以往還要平靜;為防萬一,軍情司往潤州也增加了一些人手,要不要再增加些人手,或者安排幾艘船在江面上守株待兔?”

雖說建鄴走水路前往揚州也僅需一天,但徐懷還沒有正式解除沿江的戒嚴令,為防止虜船假冒民船滲透進來搞破壞,水師會對所有往來建鄴的舟船進行盤查。

這也是限制了宮裏與此時由葛鈺率部駐守的揚州城之間的聯絡。

不過,潤州作為建鄴以東重鎮,知州乃是潛邸系大臣之列的羅楠光,其與揚州隔江相望,舟船往來僅需要一個時辰,宮裏倘若通過潤州居中與揚州聯絡,水師就很難截擋了。

水師封鎖再嚴密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完全隔斷長江兩岸的聯系。

像這種兩岸近距離間夜晚通過舟船聯絡,就不可能封鎖得住。

張雄山也相信宮裏不想密函或捎帶口諭的信使落入荊州水師手裏,也會選擇通過潤州居中聯絡揚州。

為防止背後真有什麽密謀,較為直接的方法,就是軍情司往潤州增派人手,或者調一批舟船偽裝成商船或漁船,晝夜潛伏在潤州城附近,看能不能截獲宮裏派出的信使,先搞清楚到底在密謀什麽。

“千日做賊易,千日防賊難啊——何況渡淮作戰在即,哪裏能確保在大軍渡淮之前捉到賊啊?”韓圭感慨道。

程倫英、鄧珪皆一臉肅穆,照著原計劃,等到淮河封凍一解,就會安排小規模的兵馬渡淮試探虜兵的抵擋力度,短時間內很難搞清楚潛邸系在謀算什麽,大軍渡淮還能安心?

“先不要打草驚蛇了,”徐懷閉目想了一會兒,沒有讓張雄山繼續往潤州增派人手,說道,“先把這個年過好再說其他!”

“雖說有些折騰,但也確實該把招討使司行轅遷往潢川了!”韓圭說道。

潢川乃光州治所在,潢水發源於淮陽山西麓,經潢川而入淮河,對岸就是汝口重鎮淮川,此時為嶽海樓所部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