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潁水

南朝司空府沒等焦陂、泉河兩城拿下,就悍然舉軍渡潁北上,這雖然令人極度震驚,但看到有此跡象之後,赤扈在泰和、項城、沈丘、蒙城等地的兵馬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迅速動作起來;兀魯烈直接下令沈丘、項城等地的兵馬傾城而出,往前軍大營泰和這邊集結過來。

南朝司空府前軍主力在渡過潁水後,僅在獐子溝一帶稍作停歇,就接著馬不停蹄的往泰和大營殺來,兀魯烈看到這一幕,也是直接下令集結到泰和大營十萬步騎出營列陣——與此同時,平燕宗王府在蒙城、亳州集結的十萬步騎,也一起往汝陰北面殺過來。

風雲怒卷,雙方近五十萬兵馬在潁水左岸的潁、亳等州展陳開來,大戰一觸即發。

仲長卿站在望樓上,看著黑壓壓如鉛雲傾軋而來的南朝大軍,心旌震蕩。

第二次淮南會戰,仲長卿與曹成所部接受平燕宗王府的節制,參與對壽、廬等地的進攻,他還一度率部渡江攻入建鄴府境作戰,但在秦淮河口等戰中屢遭重創。

等到這次潁州會戰,仲長卿殘部又於淮川城以西參與狙擊京襄軍渡淮作戰被打潰敗,一部分人馬逃往淮川被全殲,一部分撤往焦陂,此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被殲滅,有多少人馬被圍於焦陂、泉河兩座殘城之中。

雖說兀魯烈應允仲長卿可從諸地軍戶征調精銳新組部曲,但仲長卿此時哪裏有時間去編練新軍,身邊僅剩數十侍衛相隨。

無兵可禦,仲長卿也只能留在鎮南王兀魯烈身邊參謀軍事。

兩府撤出河淮的計劃已經獲得汗廷的準許,靜憚宗王府那邊前後三次遣使也終於做通工作,同意必要時也會果斷放棄渭河平原,會提前做好將兵馬收縮到隴右及渭北的準備。

兩府擬定的撤出計劃,是河洛、京西兩地先行,特別是京西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攻陷,十六萬戶軍戶以及高達五十萬戶的驅口,需要先分批遷往黃河以北的浦州、澤州、潞州、太原等地,那些滯留不走或沒有價值的老幼婦孺,最後時刻縱騎兵屠戮,還要盡一切可能縱火燒毀所有的城池、村寨,只留下一片焦土。

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南朝司空府會這麽快推平焦陂-泉河外圍四十多座營壘,又圍焦陂-泉河兩城不攻,直接在汛季將至之時舉軍悍然渡潁北上。

這令兩府擬定好的撤出計劃,根本沒有時間去落實。

許州、陳州這邊也才剛剛組織兩三萬驅口北撤,這時候沒有開始渡過黃河,都暫時停留在鄭州境內。

不算潁口的數萬駐軍,南朝司空府差不多有二十萬精銳兵馬進入潁水以北,至少京西境內的北撤以及後續屠滅計劃,都只能暫停下來。

當然,面對南朝司空府一口氣都不歇的舉軍渡潁北上,很多將臣都主張避免倉促決戰,而應該將騎兵主力撤到北面一兩百裏外的鹿邑、柘城等地,與南朝司空府進入潁水北岸的主力兵馬拉開距離。

陳州以東的泰和、沈丘、鄲城、項城等城池,可以交給從浦、澤等河東諸州增援過來的六七萬漢軍防守。

在很多人看來,汛季將至,他們可以直接扒開潁水北岸的大堤,引洪水浸灌汝陰、泰和等縣,不怕南朝兵馬真有能力在雨汛季強攻諸城。

此時倉促決戰,勝算實在不高。

相比較而言,南朝兵馬士氣要比他們旺盛得多。

然而鎮南王兀魯烈卻力排眾議,決意現在就進行決戰。

仲長卿很清楚宗王的難處,歸根到底就是四個字:“糧秣不足”。

就算將四五萬騎兵都拉到北面的鹿邑、柘城去,南線宛丘、泰和、項城等緊挨著潁水北岸的諸城儲糧,包括重點防禦南朝蔡州兵馬的許昌在內,都不夠十萬漢軍兩個月的消耗。

仲長卿心裏很清楚,真要叫南朝司空府的主力纏貼上來,雖然不擔心從許昌到泰和三百余裏的防區都被團團圍住,但後續真的還有機會繼續從北線往南線運送補給嗎?

南朝司空府那麽強的工造及後勤補給能力,僅僅扒開北岸大堤,真的能令南朝司空府知難退兵嗎?

要知道許昌、宛丘、沈丘、泰和、項城等城幾乎都緊挨著潁水北岸分布,南朝司空府完全可以借助潁水運送人馬、戰械以及其他物資,完全可以將洪水的影響降到最低。

仲長卿知道不能拖了,再拖只會令焦陂-泉河的慘劇重演,也知道宗王很清楚這點。

現在果斷放棄許、陳等地,直接北撤也不現實。

然而赤扈在潁州及相鄰的亳州、陳州,花費那麽大的氣力新集結逾二十萬增援步騎精銳,不打一仗,就直接撤走,對誰能交代得過去?

而且南朝司空府二十萬兵馬已經展開來了,他們現在就撤,除了騎兵主力或許能分毫無損外,其他兵馬倉皇之際,能安然撤往鄭汴等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