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失敗的遊說

“葛伯奕乃是好高騖遠、貪鄙無能之輩,北征伐燕時戰敗兵潰,百般乞憐才保全性命,而後又附驥陛下之側,竊奪韓時良等人禦虜功績才勉強站穩腳跟——而這樣一個人物,豫王還能許以海外建藩,為何不能對高公稍稍慷慨一二,要如此吝嗇?”

周良恭抵達漢中後,西秦路制置安撫使、汝陽郡公高峻陽始終臥病在床沒有露面,乃是高峻堂與高峻陽次子高明德及高峻陽身邊的主要謀臣、谘議參軍葉長濱出面,在紫麓苑西院款待周良恭。

紫麓苑乃是高峻陽在漢中城西的私園,殿閣亭台掩映於疏林山石之間,遠山覆著一層薄薄的白雪。

高峻堂、高明德席間只是找周良恭寒暄舊事,回憶以往在京兆府等地相聚的舊情,卻是由葉長濱站出來,明裏暗裏多次指責豫王徐懷對高家太過刻薄。

“赤扈南侵以來,高帥踞西秦嶺抵禦胡虜,靖土安民,皆有大功——良恭這次出襄陽西進,豫王也多有念及,還想著在襄陽修造府邸,接郡公過去享受幾年清福,以去軍旅疲憊……”周良恭看了葉長濱一眼,淡定的說道。

“西秦也不乏山清水秀之地,勿勞豫王掛念,就算是頤養天年,郡公他老人家更多還是對熙州故土念念不忘啊,”葉長濱說道,“而歸熙州,衛護陜西也是郡公衛平生之志,諸事還請周使君在豫王跟前多多美言幾句;郡公也深知豫王眾望所歸,絕無意阻擋豫王登極的……”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見葉長濱等人癡心妄想之余還不忘張露獠牙,周良恭便不再妄想能拿言語說服他們迷途知返,接下來只是推杯換盞大談西秦風物。

不多時周良恭便有八九分醉意,由長子周赟及侍隨攙扶著與高峻堂等人辭行,步履蹣跚的爬上馬車離開紫麓苑,返回漢中城裏的驛館。

山道行遠,周良恭才著長子周赟揭開車簾子,箕坐錦榻之上,看車窗外覆雪山巔之上的夕陽似血,跟長子周赟悠悠說道:

“等回到城裏,你不要在驛館久留,即刻就前往金州去見劉使君,我還要在漢中留上幾天才能動身返回……”

“爹爹留在漢中,孩兒怎能獨行?”周赟跪在車廂裏,懇請父親讓他留下來陪同。

“為父身為郡吏,出入有度,自不能狼狽而走,但這些都與你無涉。即便你想要盡孝道,那就更不能叫你祖父古稀之年還要坐看子、孫同陷囹圄,”周良恭慍色斥道,“再個,高家此時還只是癡心妄想不能堪破,卻未必敢此時就鋌而走險,我讓你先走,也只是預防一二而已,你莫要啰嗦。”

周赟不再堅持留下來,過了片晌又忍不住問道:

“這些年來葛家與楚山結怨甚深,但豫王最終還是能不計前嫌,容葛家簇擁永嘉王前往海外建藩——想高氏在西秦經營十數年,也可以說是根基深厚,父親怎麽就斷定豫王不會網開一面,放高家他們出域外建立藩國?”

周良恭借赴任東川之機前來西秦找高峻堂這些故人敘舊,雖說目的是要試探高家的態度,但最終當如此處置高家,暫時並沒有一定要行之的定論。

周良恭在與劉師望赴任之前,都接到徐懷的召見,當時周赟也陪同一側,甚至親耳聽到豫王說他們到漢中見過高峻陽後,什麽條件都可以敞開來談,不必有一定不能行的約束。

現在父親卻擔憂高家有可能鋌而走險,叫他先回金州,周赟心裏很有些疑惑。

“何為貪鄙愚蠢?高家一眾人便是,”

周良恭悠悠嘆道,

“不要說逃京事變,即便是拖到潁州大捷之後,高家但凡能主動一些,都未必沒有裂土封藩的可能。然而此時天下都盡入豫王囊中了,高家竟然還癡想裂土,不是不知進退是什麽?再一個,葛家能在海外建藩,是為禪讓鋪路,名義上還要尊奉永嘉郡王為主,後面還要迎陛下出海,除此之外,只有契丹殘部與先帝遺子薊王寅得以建藩,高家算什麽東西,還真以為在西秦根基蒂固,誰都要忌憚他們一二?”

周良恭這些年也算是打開視野了,知道高家在西秦坐擁三五萬精銳,實在算不了什麽,而豫王考慮在中原之外冊封藩國,根本目的還是考慮到諸多荒蠻之地,想要徹底融入中原,需要一個極為漫長的馴化過程,才立藩國作為過渡。

根本上,所立藩國都要從屬於、依附於中原。

因此契丹殘部有機會建立藩國,薊王寅有機會在胡楷等人的護送下,前往樂浪故郡就藩,甚至顧氏都有機會在陰山南麓擇一地,仿效府州舊制世代守禦之,但這些年傲慢而野心勃勃的高家拖到這時都還不想低下傲慢的頭顱,怎麽可能會有建立藩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