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與人之間,如何一概而論

紀淵並不做聲,《虎嘯金鐘罩》的來歷不好解釋。

皇天道圖是他安身立命的重要本錢,也是唯一依仗,怎麽可能貿然暴露。

所以看上去像地主家傻兒子的洛與貞,最適合拿出來做擋箭牌。

以魏揚的性子,大概也不會主動詢問對方有沒有這回事兒。

“承蒙魏教頭如此看重,紀淵心中感激,實在不曉得怎麽報答。”

紀淵拱手正聲說道。

這是真心話。

降臨於這方天地之後。

目前值得信任的,也就兩人而已。

一是紀成宗,他內煉進度突飛猛進,與二叔送來的那些補藥吃食有很大關系。

更何況,那種親人之間血濃於水的關切與感情做不得假。

即便並非原身,也能感覺得到。

二是魏教頭,對方在修行上給予了許多指點,甚至不惜欠下人情上門懇請北鎮撫司的程百戶托庇自己。

這份恩情早已銘記在心。

“世惡道險,人心難測,卻也不妨礙遇見幾個好人,增添幾分暖色。”

紀淵暗自感慨道。

抽了一條短凳徑直坐下的魏揚聞言,像是黑臉的門神,眉毛倒豎道:

“扯這些作甚?你莫非以為我那洛家的貴人一樣,喜歡玩施恩求報的把戲?

咱們都是泥濘裏摸爬滾打的,為了吃口飯、求個上進,這才開始練武練功,踏上這條磨煉己身己心的路子!

我要你報答什麽?當日你踏進講武堂遞上牌子,我心裏頭就驚了一下,不是越國公家的,也不是陽武侯家的!

遼東紀九郎,一個軍戶之後,比之寒門還不如的泥腿子出身,竟然敢進講武堂!到底是莽撞人,還是愣頭青?”

魏揚長嘆一聲,心有感觸,又接著說道:

“後來看你倒拔千斤銅柱,氣力武骨皆是上乘,於是起了惜才的意思,這才出手幫了幾次。

九郎,你恐怕不曉得,足足十九年了,天京城三十六座講武堂的大門,就沒一個泥腿子踏進來過。

縱使有膽氣的寒門子弟想搏個出身,最後也是躺著出去。

憑什麽?我等沒出身的就要去做大頭兵,給那些將種勛貴當牛做馬,讓他們撈足功勞?

等他們從邊關回到天京,自有人為其揚名,說是什麽‘文武雙全’、‘韜略過人’、‘有濟世之才’……

我呸!若沒了補藥、大丹的支持,若沒了底下士卒的浴血拼殺,他們算個屁!坐享其成之輩罷了!”

紀淵面皮抽動了一下,沒想到魏教頭還是個大齡憤青,對於朝廷上的袞袞諸公多有不滿。

幸好兩人沒有喝酒,不然他很擔心對方越說越起勁,最後直接題上一首反詩。

那就尷尬了。

借此管中窺豹,也能看出底下寒門貧戶與將種勛貴的沖突裂痕,已經到了難以彌合的劇烈程度。

“總得來說,就是聖人壓制地方收天下武學充實中央,遏制俠以武犯禁,但也堵住了一部分武者的上升通道……

再進一步想,朝廷每年支出巨額軍費,以九邊為屏障向外推進,其實是一種變相消耗人口的行為。”

紀淵眸光波動,思緒漸深。

爾後,他又很快斬滅這些雜念。

這方世界有陽間陰世,氣血武道,並不能隨便套用上輩子的理解。

別的不說,那位久居深宮不臨朝的聖人,二十年前就已經是大宗師絕頂。

只差一線便能突破神通,比肩仙佛之境。

“把握天下權柄,即位人間至尊,人家所看到的玄洲天下未必與我相同。

反正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

景朝鼎立一甲子,國運如日中天,哪有這麽快就江河日下的道理。”

紀淵心裏想著,主動略過這個話題。

魏揚也自覺失言,畢竟九郎在北鎮撫司辦差。

這要是換成一個百戶,手裏握著無常簿,恐怕直接就記下了。

“不談這個了,你昨日在內院箭壓楊休很是長臉,那位涼國公家的義子平日囂狂霸道,很少吃過這樣的大虧,難得在你手上栽了跟頭。

之後的馬場比試、還有擂台比鬥,他應該都會沖著你來。”

紀淵面色平靜,淡淡道:

“我已經內煉六腑,不出十日就有信心大圓滿,從而踏入服氣一境,到時候真個動手,誰勝誰負還不好說呢。”

以前是武功層次不如人,心裏還有幾分忌憚,現在已經再無這方面的顧慮了。

魏教頭頷首道:

“你有這份心氣就好。不過楊休他學了涼國公的龍虎大擒拿,那是一門上品武功,而且還是最拔尖的那種,分筋錯骨,斷人手腳,很是陰狠。

九郎你千萬不要輕視他,否則……代價慘重。”

紀淵點頭應下。

他聽洛與貞提及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