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涼國公府,七殺作命
一場秋雨一場寒,那位涼國公府的趙大管家丟下幾句狠話,便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魏揚只當無事發生過,拿起買來的撥浪鼓和虎頭鞋。
蹲下身子,逗弄著躲在裏屋怕生不敢見人的兩個孩子。
“爹爹的胡子……紮臉!疼疼!”
“爹爹!我想騎大馬!”
“……”
嘰嘰喳喳的活潑聲音,讓魏揚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一手抱著一個小娃娃,強壯有力的臂膀上下顛著。
弄得兩個孩子咯吱咯吱哇哇大笑,撥浪鼓篤篤篤的響著。
“小心,別摔了。”
荊釵布裙的婦人倚在門口,柔柔說道。
“爹爹!再飛高一些!我以後也要學武,可以飛到天上……”
充滿稚氣與童趣的歡聲笑語,回蕩在小小的院子裏,久久不散。
等到夜色漸漸深了,用過晚飯。
婦人把娃娃哄得睡了,端來熱水準備給丈夫洗腳。
魏揚連忙接過木盆,開口道:
“我是個粗人,受不慣別人服侍,以後這種事讓我自己來就好了。”
婦人對著丈夫淺淺一笑,搖頭道:
“這是奴家應該做的,心裏願意,也很歡喜。
夫君,今日來的那客人,身份不一般吧?”
魏揚雙腳踩進滾燙熱水,眉毛挑起道:
“狗仗人勢的東西罷了。”
那位涼國公確實是權勢滔天。
即便在朝堂上也頗為跋扈。
時常以太子殿下的長輩自居。
近幾年來因為強占田地、蓄養莊奴,被禦史台參了好幾十本。
卻依舊穩坐釣魚台,權勢不減半分。
換做常人能攀附上去,只覺得是祖墳冒了青煙。
可魏揚生平最痛恨橫行無忌,從不把泥腿子當人的權貴公卿。
本來見到那趙大管家面帶倨傲,心中已經不喜。
再聽到要劃掉紀淵的名字、請自己為楊休刷勁。
怒火更是填滿胸膛,恨不得把人丟出門去。
“夫君不願屈身伺候這些當大官的,奴家覺得也好,平平安安才是福氣。”
婦人坐在床榻上,溫柔小意的說著。
“你不用擔心,涼國公也是要臉面的大人物。
再說了,講武堂擇選人才是聖人定下的國策,上至太子內閣,下到六部百官,誰都不許暗中插手,幹涉其中。
這是大忌!沒人敢公然鬧事!”
魏揚拉住妻子的手,放緩語氣說道:
“真要怪罪下來,柴掌事也不會坐視不理。”
婦人倚靠在丈夫寬厚的胸膛上,低頭問道:
“夫君當真很欣賞那個遼東考生,我看你把講武堂發下來的雪花銀蛇肉都給他送過去了。
你本來就身子不好,每到子時便氣血低弱引動寒症,怎麽都不給自己留一些。”
輕輕柔柔的語氣之中,有幾分嗔怪意味。
聽到妻子這麽問,魏揚忽然沉默下來。
過得半晌,方才說道:
“我老家在東山府,那時候聖人剛定鼎天下,還沒那麽太平。
三州之地鬧了旱災,家裏實在養不活那麽多張嘴巴。
於是我十三歲就從軍入伍,只為了有口飯吃。
後來跟了譚大都督,輾轉去了朔風關,一腔熱血想要建功立業,我和老程便是那時候認識的。”
魏揚粗豪面龐上難得顯出一絲緬懷之色,摟著妻子,輕聲說道:
“我在朔風關待了八年,做到遊擊將軍。
過了幾年譚大都督調回天京,本來想帶著老部下一起。
我沒答應,說大丈夫的功名,當自個兒親手掙,靠貴人拔擢不算真本事。
老程說我性子太烈、太莽撞,不懂得屈從世道規矩,遲早吃大虧。
嘿,沒成想真給他說中了,我沒過多久因為沖撞了某個厲害人物,灰溜溜被趕出了飛熊衛。
這些年來風霜雪雨都經歷了一遍,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普天之下的億兆生靈,有人生來如龍翻雲覆雨,注定要立於潮頭,有人卻腳踩泥濘,頭頂風雨,豁出命來只求一個前程。
我和九郎都一樣,啥也沒有,只憑一股心氣。
當年,我求前程的時候,有譚大都督、有老程提攜、攙扶著,如今也該輪到我為九郎撐一撐傘了。”
魏揚想起那個初入講武堂,便倒拔千斤銅柱的遼東少年郎。
“大丈夫的功名,當從刀中取……哈哈哈,這小子跟我是不是有幾分相似?可惜啊,我不是譚大都督那等通天大宗師,這把傘也撐不了多久。”
婦人安靜聽著,她其實並不太懂沙場、朝堂之類的東西。
但卻很愛聽,因為丈夫說起這些的時候,有股子頂天立地的豪邁氣概。
……
……
天京內城,涼國公府。
這座五進五出的深宅大院,就靠在正陽門旁邊,隔壁是空置下來的寧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