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以身做餌,釣魚執法

“抄家真累啊,還是個技術活兒。”

紀淵坐在縣衙的後堂,抿了一口熱茶感慨道。

萬年縣靠近天京,聖人腳下,比之常規的郡縣要大上許多。

本地的士紳豪族家大業大,一下子根本抄撿不完。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扈家大房,也就是扈彪執掌的那一支。

平常都住在祖宅,凝聚家族人心。

分家之後,老二扈正成了偏房。

出去開枝散葉,自個兒購置了莊園。

年紀最大德高望重的七叔扈霆,同樣如此。

如此算來,僅扈家就有一座祖宅、兩座正宅需要搜查抄撿。

然而,這還不是全部

什麽大房、偏房的掌舵人,幾乎人人都在天京內城、外城置辦了私宅。

各有用處。

多為豢養外室、安頓親信、避人耳目之類。

“難怪天京宅子賣得那麽貴,敢情就是這些人炒起來的。

惡意擡高市場價格,必須重拳出擊!”

紀淵翻動記錄名冊,不由生出仇富之心。

他大小也是個正五品的百戶,如今都還蝸居在南門胡同的破落院子。

四面漏風,墻皮剝落,連過冬都難。

這幫蟲豸吃得滿嘴流油,賺得盆滿缽滿。

“果然,有人主動出頭給我踩一腳,後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兩天,紀淵前後去了扈家、曾家、余家,與各位當家做主的士紳豪族進行了友好磋商。

扈彪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萬年縣的大戶心裏都明白,

這位北鎮撫司的年輕百戶,是個下手狠辣的冷面閻王。

對方既有官身護體,不能得罪,

而且點子紮手,以通脈之身鬥換血武者,把扈彪打得滿地找牙。

聰明人都會審時度勢,於是再無人敢於抗法,老實安分等待北鎮撫司的奉命抄家。

“百戶大人,扈彪在縣衙牢房裏鬧了兩天,指名道姓說要見東城兵馬司指揮羅猛。

他還大放厥詞,稱自己是大統三十八年的槐陽坊武舉人,不受刑獄……”

裴途抱著清點完畢的古玩字畫名冊過來,仔細分類放在案頭。

“眾目睽睽之下,意圖謀害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別說他是武舉人,武狀元都沒用。”

紀淵嗤笑一聲,沒有放在心上,隨口交待道:

“那扈彪被我一拳打散骨架,然後穿了琵琶骨,竟然還能活蹦亂跳。

可見換血三境的武者,生命力確實遠超常人。

這樣吧,以後每天只給他送一頓稀粥,餓個半死就消停了。”

裴途點頭記下,作為紀淵目前唯二心腹,

他一般負責整理案牘、打聽消息。

悶葫蘆似的李嚴,則是唱黑臉的角色。

因為拳腳功夫夠好、夠硬,治得底下那幫雲鷹緹騎服服帖帖。

他們兩個一人能文、一人能武,倒也相得益彰。

把呈給黑龍台的文書擬好,生得唇紅齒白的裴四郎放下羊毫筆,輕聲提醒道:

“百戶大人,兵馬司的東、西指揮,他們來了好幾次,應該是想與你坐下來商談後續抄家的事兒。

尤其是那東指揮羅猛,他之前與扈彪來往甚密,彼此怕是有些勾結。

這人是通脈二境,凝聚三條氣脈,曾經拜入皇覺寺做了一陣子俗家弟子,學了一門大金剛掌,

走得剛猛路數,放在外城頗有幾分名聲。”

紀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

“我拿扈彪開刀殺雞儆猴,為的就是震懾旁人。

大金剛掌?那又如何?

他比萬年縣的金眼彪,又能強出多少?

若有機會,還真想與這位羅指揮搭一搭手。

對了,他與漕幫的鐵砂掌羅烈是什麽關系?”

紀淵自恃有十一條命數加持,倒也不懼勞什子大金剛掌。

只不過聽到裴途提及此人,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百戶大人莫非沒聽過羅氏三雄?

大哥羅龍,兵部的四品武官,

二哥羅猛,東城兵馬司指揮,

老三最不爭氣,只能在漕幫混個供奉名頭。”

裴途的確無愧於“百曉生”之名,張口便把幾人底細娓娓道來。

“你入北衙真是可惜,南衙正缺少這樣的人才。”

紀淵先是打趣一句,而後眸光冷淡。

“原來是親兄弟,等我空閑下來,再與這位羅指揮親近、親近。”

漕幫的羅烈,便是打了原身一掌,險些要掉這條性命的狗賊。

這筆賬,紀淵始終沒空討還。

裴途心頭一跳,眼簾低垂。

他在百戶大人手下辦差,漸漸揣摩出這位年輕上官的幾分習性。

平易近人的性子,做事果斷心思縝密。

冷峻桀驁的表象下,卻是靜水流深。

每當生出殺心之時,眉宇間會不自覺浮現一抹陰寒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