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關心則亂 ◇
◎為著周玘,她失態了◎
褚昉只是站起了身, 還未擡步,可他的妻卻如臨大敵,一步邁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身形單薄, 雖高挑卻不及他的肩膀, 擋在他身前如螳臂當車,卻義無反顧。
依舊是他從未見過的淩厲模樣。
陸鳶看著他,重且又重,生怕他不信一般,解釋道:“我與元……周三公子, 發乎情, 止乎禮,自我出嫁,再未有牽連。”
褚昉平靜地看著她。
她從沒有如此急切緊張過,緊張到差點失言。
也從沒有主動解釋過什麽事情。
可為著周玘,她失態了。
原來她的情緒也可以如此激烈, 如此溢於言表。
她顯而易見的、不可自控的在為另一個男人擔憂。
褚昉目中的光暗了又暗, 沉了又沉,忽地扣住她手腕,將人重重扯近,問:“果真如此嗎?”
那謄寫的新本《笑林廣記》是怎麽回事?那只布偶、那盞祈福的燈又是怎麽回事?
陸鳶與他目光相對片刻,漸漸平靜下來, 他既已知曉她和周玘的舊情,又怎會相信她所說的話?
越描越黑,他只會相信他願意相信的。
“國公爺想怎麽樣?”陸鳶語氣恢復如常。
他想怎樣?不過想留下她罷了。
褚昉丟開她手, 漠然說:“你以為我想怎樣, 不過想去向周三公子道聲恭賀而已, 夫人何故如此緊張?”
陸鳶面色如常, 提著的心卻沒有半分落下,輕抿了唇,閃向一側。
是她關心則亂,在他面前失了分寸,周玘如今是狀元郎,就是褚昉也不能無故為難,她不該如此反應過激。
褚昉拿過裝筆的小匣子,臨出門,又頓住腳步問:“夫人不一起來麽?”
陸鳶僵立片刻,擡步跟在他身後。
院中,陸敏之與陸徽都在陪周玘說話,陸敏之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朝陸鳶閨房看,又不耐煩地嘟囔:“這小丫頭換什麽衣裳要這麽久?”
他盼著陸鷺趕緊換好衣裳好送走周玘,可陸鷺卻故意拖延時間一般,許久不見出來,可他又怕褚昉聽見動靜出來察看,心中焦慮,目光不自覺就落在了陸鳶閨房。
褚昉還真就出來了。
他右手托著一個小匣子橫在腰前,另只手背負在後,信步朝周玘走來。
他面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卻又帶著從容的禮貌和恰到好處的平和,瞧上去亦是溫潤端方,倒不似之前不食人間煙火。
他雖信步在前,卻注意著身後妻子的腳步,並沒走得太快,始終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夫妻二人一前一後,步履相接,竟有一種夫唱婦隨的意味。
褚昉紫袍玉帶,陸鳶青裳霞帔,瞧上去竟有些登對。
陸敏之既惴惴又歡喜,忙解釋說:“賢婿,昭文自幼受教於周家三郎,與他親厚的很,元諾待昭文也像親弟弟一般,還特意跑來家中接他。”
陸父極力想將周玘與陸家子女的關系定性在簡單的如兄如師這一層上。
褚昉笑了下,看向周玘說:“我聽夫人提起過,與你曾是鄰居。”
陸敏之心中咯噔一下,陸徽也微微皺了眉。
卻聽褚昉接著說:“夫人視你如兄長,蒙你諸多照顧,如今你高中狀元,我與夫人自當聊表祝賀。”
褚昉遞上匣子,“夫人囑我挑的,給你和昭文一人帶了一支,不知可合你的意?”
夫人,夫人,夫人,寥寥數語,張口閉口皆是“夫人”。
好似要昭告天下,陸鳶是他的夫人!
陸家父子聽的都有些別扭,既別扭又怪異。
周玘卻無甚反應,面色平靜無波,接過匣子施禮道謝。
自始至終守禮地沒有看陸鳶一眼。
約是落在褚昉身後的緣故,陸鳶卻沒有那麽多顧忌,堂堂正正地看著周玘波瀾無驚接過褚昉遞上的賀禮。
她暗暗欣慰。
相伴多年的少年郎終是長成了一個沉穩持重的郎君,他大概不會再因情之一事郁結在心、病情反復了吧?
他終於能做到平靜地面對她、接受她已為人婦這件事了吧?
陸鳶看著他,唇角微微翹了下。
幸而,幸而他不知道,她差一點就自由了。
不然此刻,他的失望,一定比她還重。
陸敏之看著女兒神色,額頭冒了一層汗,生怕褚昉此時一個回頭撞破什麽,待周玘接了賀禮,忙推著小兒子和周玘向府門去,口中卻揚聲喊著:“二丫頭,你再不出來,不等你了!耽誤開宴了!”
他這一鬧,三人之間微妙的對峙格局終於被打破。
周玘不動聲色避開了陸父的推搡,沉步前行,攥著匣子的指節不知何故竟爆出毛細青筋來。
陸徽懂事地握住他手中匣子,小聲說:“元諾哥哥,小不忍則亂大謀。”
周玘看著他笑了下,手下松快,修長的指節重歸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