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既明還未來許渭塵學校報道,許渭塵便已聽交響樂社的同學說起。

同學的母親在學校任職,稱學校新收入一位高年級轉學生,履歷極佳,簡直是白白撿到了的未來名校校友。

許渭塵聽罷不言不語,只在心中冷冷一笑,狠狠罵了幾句。

十一月下旬,L城開始斷斷續續下雪。

林雅君和唐既明正式搬到對面屋子這天,李文心做了一桌菜慶祝,許渭塵回到家,起居室裏已經飄滿了飯菜的香氣。

唐既明也在廚房幫忙端盤子,許渭塵看見他的背影,腳步停了停,又徑直走過去,在餐桌旁坐下來。

許渭塵一整晚都很沉默,無視了所有唐既明對他虛偽的示好。唐既明給他盛的湯不喝,替他倒的果汁不碰。

唐既明像沒發現許渭塵的抗拒似的,屢敗屢戰,又切了一份牛肉,整齊碼在白色瓷盤中,放到許渭塵面前,輕聲對他說:“阿姨做了一下午。”

許渭塵直接把盤子推回去,覺得唐既明簡直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沒腦子的弱智,機械地做著和以前一樣假模假樣的體貼舉動,以為就能簡單地籠絡他——違著本心,為厭煩的人服務,應該也挺惡心吧,虧唐既明能做得這麽自然。

李文心和林雅君聊得太火熱,甚至沒注意兩人之間的僵硬,專注憧憬著未來的幸福生活,甚至已經開始計劃,等許渭塵和唐既明都去大學後,她們兩人去哪兒旅行。

吃完晚餐,李文心開口:“渭塵,我和阿姨在家休息會兒,你和既明一起去對面收拾幾件家具。”

許渭塵本想找個理由拒絕,擡頭看見母親認真的眼神,她說“乖”,像在表示不接受借口。不論怎樣,許渭塵是該去幫林雅君收拾的,他便還是站起來,一言不發地和唐既明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的夜風裏夾著碎雪,把毫無準備的許渭塵吹得往一邊飄。

唐既明摟了一把他的肩膀,把他拉回來些,還笑了笑,許渭塵立刻甩開,快步往馬路對面走。

車庫裏堆了幾件家具,林雅君的車停在外頭的車位上。這一次來,她換了台新的吉普車,雪胎很大,黑色的胎縫裏卡著些雪,被路燈照得反光。像在宣告,不同於八月的暫居,她們已經下定決心,要適應L城的生活,不會再離開。

許渭塵站在這棟房子與從前全然不同的車庫裏,有些恍惚地怔了怔神。

兩人之間寂靜無聲,但還算默契地組裝了一個櫃子,而後拆開電視機,擡著擺上去。

許渭塵熱得鼻尖冒汗,便停下來,脫了毛衣,丟在沙發上。還未轉過身,他聽見唐既明的聲音:“你還要和我不說話到幾時?”

他回頭看,唐既明站在電視墻邊,神情溫柔成熟,沒有絲毫不悅,仿佛許渭塵的仇視與抗拒撼動不了他分毫。

“我做錯什麽了嗎?”他甚至關切地詢問,像他真是不厭其煩地關心著許渭塵似的。

許渭塵原本還能強壓下情緒,現在簡直氣得喪失理智,直勾勾看著唐既明,一字一句說:“你得了吧,覺得我煩,就用不著這麽假惺惺對我好。”

唐既明微微愣了愣,想了幾秒,問:“你聽見我和我媽說的話了,我們回C城的前一晚,對嗎?”

哪怕被許渭塵憤怒地揭穿,他的表情也沒有一點變化。許渭塵冷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竟說:“那天你是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許渭塵被他的厚顏無恥折服,不願再多和他說一句話,俯身拿起毛衣和外套,決定回家,唐既明向前一步,拉住了他,表情終於不再那麽溫柔,有了一絲冷淡的裂縫:“許渭塵,你能不能別跟小孩一樣?”

許渭塵想掙脫,但唐既明抓得極緊,他的力氣根本比不過,氣得罵:“你是不是有病?我懶得理你我就是小孩?我比不上你這麽虛偽,我看了你犯惡心,不想跟你說話,就是小孩?”

“你想罵我可以現在罵個痛快,但是我們才剛搬過來,你跟我鬧翻了,你媽和我媽該怎麽相處?許渭塵,你八月過得還算高興吧,我怎麽想你,很重要嗎?”唐既明說得不疾不徐,聲音很低,像安撫,像威脅,唯獨不是解釋。

他說完,看了許渭塵一會兒,又將語氣放得更緩,跟許渭塵講道理:“阿姨下午說,希望以後早晚我能帶你去上學,她就不用繞個圈子再去公司了。以前雪天送你上學,經常堵在接送區遲到。你鬧脾氣,也為她想想。”

許渭塵說不過他,幾乎真要被他洗腦,只是眼睛又很痛,重重推他一下,這一次推開了。

許渭塵重新把毛衣和外套放下,緊緊咬著嘴唇,梗著脖子去拆放在樓梯邊的小茶幾的防撞包裝。唐既明走過來和他一起拆,兩人便這樣沉默地拆裝著從C城搬來的舊家具,直到林雅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