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應許冠冕12
“十個小時。”安戈涅輕聲念。
她與他對視, 帶坦蕩的質詢,無聲地問他對這六百分鐘有什麽計劃。
提溫無言地望著她, 有一下沒一下地捏她的掌心,指尖勾勾畫畫的像在寫句子,但真的用心去辨認,安戈涅就發覺他反復寫的是她的名字,通行語的、王國變體的,還有不同古代語種各自字符的轉寫。
她是他對此後十個小時的所有規劃嗎?
安戈涅沒有問,卻伸出手, 以他書寫名字同等的耐心和細致撫摸他的臉,就好像她的視覺突然失靈了, 而指腹上恰好長出眼瞳。只有借助摹寫般的觸碰,她才能真切地看清他。
提溫開始還很溫順地任由她摸,但很快忍不住小動作:他一會兒啄她的掌紋,一會兒用鼻尖、用額頭蹭她的手背手心。偏偏這麽做的時候他總瞧著她,專注時容易顯得冷峻的濃綠眼眸像進入了汛期,溫存又熾烈的情意泛濫到她身上,在這樣的注視下保持幹燥幾乎是不可能的挑戰。
他之前從來沒有以那麽直白的眼神看過她。哪怕是無限接近於剖白心跡的時刻, 他也總含而不露留一分余地, 只足以讓她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但有了迫近的時間期限, 一切都不同了。
他只怕表現得不夠明顯。
剛才意外被饑餓打斷的吻重新開始。
提溫沒有進門時那麽急切,卻還是和她貼得嚴密, 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人包裹進去。安戈涅隱約感覺得到,比起親吻本身,他更喜歡的是和她肌膚相貼的親近。
他習慣把旁觀者的姿態擺得很高, 但或許他其實很喜歡也很適合撒嬌。
門邊的墻上掛了個老式石英鐘,方方正正一個長條, 數字字體也嚴肅古板,規矩得不像該和提溫待在一間屋子裏的東西。它同時顯示本地時間和以首都星為標杆的星系標準時間,指針的位置從床上一擡頭就能看到。
安戈涅忍不住一直分心,越過提溫的肩膀往那裏瞧,默算那粗略估計的十個小時還剩下百分之多少。
他發現了,索性把她壓到看不到表盤的角度,埋汰似地咬她的耳朵:“急什麽。”
為了證明時間還很充裕,他很努力地慢慢來,將事態控制在擁抱和觸碰的階段,不讓任何一秒草率地遺失在沖動裏。
翻騰的信息素是圍著她起伏的雲海,沒有開暖氣的集裝箱公寓裏的氣溫在上升,安戈涅不想著倒計時的進度條了,浮在熏熏然的暈眩裏。
與此時此刻無關的事,她全都放棄去想。
“你一直有那麽好聞嗎?”安戈涅喃喃,埋在他的頸窩裏依戀地深吸了一口氣。
提溫下巴壓著她的發頂不讓她動,聲音硬邦邦的:“你別那麽嗅我。”
“嗯?”
他的心臟、還有小臂肌肉都在狂跳:“你一嗅我,你的信息素也像在纏我,我沒信心下一次還能控制住……”
安戈涅往側邊歪頭,擡眸睨他一眼。
似笑非笑的,波光流轉的眼睛體諒他的辛苦,也溫和地嘲弄他不必要的擔心。她並沒有那麽脆弱,不會輕易地遭到毀壞,她像在這麽說。
她也確實有底氣做這般宣告。
西格,艾蘭因,哥利亞,不論哪個在為人處世上都展露過足夠的侵略性。
提溫眯了眯眼睛。
安戈涅很快後悔剛才那麽表態了。
他們之前相處的時候幾乎總是在交談:互換情報,試探彼此的態度,擬定行動方針,無傷大雅的玩笑,還有沒什麽營養的閑聊。
提溫當得起舌燦蓮花這個形容,不占理的時候也可以靠著詭辯噎得人說不出話來。不過他這副唇齒即便不那麽用,也還是可以讓她說不出話。
安戈涅偏要找些話題:“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討厭。”
“為什麽?”他擡起頭來,柔軟的金發擦著她的指掌,鼻尖潤澤的光隨著腦袋動作閃爍了一下。
她趁機流暢地列舉了他的一大堆毛病:“居高臨下又惡劣,缺乏同理心,愛戲弄人,還喜歡把沒必要戳穿的事戳穿,好像非要把別人惹得惱羞成怒,這樣就顯得你最清醒最淡定。”
提溫聞言愣了一下,不僅沒生氣,反而笑出聲,拇指壓在她膝蓋內側按了按:“這些缺點我好像沒怎麽改,難為你容忍著和這樣不堪的我相處到現在。”
安戈涅扁嘴橫他一眼,他那麽配合地自貶,她反而不好再說什麽。
提溫笑笑地追問:“還有嗎?我的罪狀。”
“喜歡用問題回答問題,或者搬出別的轉移注意力。”
“比如現在這樣?”
就是現在這樣,又是反問,又是搞事情讓她分心。
但提溫也沒能維持太久超脫清醒的姿態,不過安戈涅又很快覺得,他能維持那麽一段時間已經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