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寧宴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和幾個亞雌研究員都聊熟了,也習慣了聊天時卡洛斯上將像個辟邪物似的杵在一旁。

辦理出院手續後,卡洛斯派蟲去公寓取來直播設備。寧宴沒有回去,直接跟著卡洛斯登上前往帝都星的星艦。

停駐在港口的星艦規模不大,卻相當豪華,銀黑色流彈形艦身流光溢彩,襯得木南星年久失修的港口都亮堂了幾分。

登艦後,卡洛斯將寧宴帶到房間,向他介紹了各種用具的位置和用法。

“……有需要就撥通訊,我就在隔壁。星艦行駛很穩,躍遷時可能會感覺頭暈,是正常現象。”他看著寧宴在房間內的小床上坐下,聲音不知不覺又放輕了,“睡一覺吧,醒來就到了。”

寧宴一一應下,簡單整理過後就躺下了。

可剛入睡沒多久,他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感喚醒。

星艦依然平穩運行著,引擎運轉的細微聲響卻聽不見了,仿佛被納入真空地帶,隔絕了所有聲音。

耳畔靜得可怕,寧宴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他摁亮終端屏幕,發現距離上艦才過了一個小時。

寧宴坐起身,頓時眼前天旋地轉,自胸口處泛起的惡心感更加明顯。

這是躍遷引起的不良反應。只不過他的症狀,似乎比卡洛斯提醒的要嚴重些。

時間流逝異常緩慢,周遭異常的安靜久久沒有結束,無形中像是有一股巨力正在擠壓艦身,空氣仿佛被壓縮扭曲。眩暈感越發明顯,寧宴捂著嘴沖進一旁的盥洗室。

寧宴上艦前本就沒吃多少,全數吐出來後才感覺好了些。他掬起一捧水洗臉,在嘩嘩水聲間聽見外面有蟲敲門。

“閣下?”

水龍頭自動斷水後,門外的呼喚在一片寂靜中聽得分明,其中藏著的擔憂也格外清晰。

寧宴撐著洗手台,勉強應了一聲:“上將。”

門外的卡洛斯卻聽到了:“我可以進來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他推門而入,一邊熟練地戴上抑能頸環,一邊循著聲音的來源徑直拐入盥洗室,正看到雄蟲仰起一張滿是水痕的臉,黑眸同樣水光盈盈。

這場景無端似曾相識,讓卡洛斯登時回想起幾幀讓他心有余悸的畫面。他猶豫著想要扶住寧宴,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伸手的沖動。

寧宴抹了把臉,緩緩站直:“是在躍遷嗎?”

吐過之後,反胃感減輕,頭卻更暈了。要是他往對面的鏡子望上一眼,就能看見自己的臉被盥洗室的冷光照得十分蒼白。

“是的,三分鐘前,星艦駛入了一個蟲洞。”

直到跟著寧宴走回房間,看到雄蟲的臉色在暖黃燈光下稍稍好看了些,卡洛斯還是放不下心。

“抽屜裏有藥,您要吃一顆嗎?”

寧宴坐在床沿,像是思考了一下,才點點頭。

卡洛斯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拉出藥箱,在裏面翻找一番,然後倒了杯溫水,連同掰開的藥一同遞給他。

寧宴接過來,慢吞吞地咽下藥片。

卡洛斯把水杯收走,又問:“您要吃點什麽嗎?”

“……不想吃。”

“那再躺一下。”

身體的不適讓寧宴的思維都遲滯了,慢半拍地應一聲“好”,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似的,依言脫了鞋襪。

他把小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裏,黑發散亂地鋪在枕套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卡洛斯,仿佛在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卡洛斯心疼之余,心口卻湧上一股陌生而柔軟的情緒,柔聲道:“閣下,睡吧。”

雄蟲的眼睫輕眨幾下,乖乖合上了。

片刻後,空氣陡然一輕,低沉的嗡鳴聲自遠而至,輕輕裹住艦身。星艦終於駛出蟲洞,回歸了普通航道。

卡洛斯經歷過無數次的蟲洞躍遷,從來沒體驗過不良反應。即使有同僚說會感到胸悶氣短,但也只是再輕微不過的症狀。

像寧宴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但星艦才駛過第一個蟲洞,卡洛斯擔心後面雄蟲再出現不適,索性讓下屬把光腦和需要批復的文件取來,在房內的小桌前坐下辦公。

卡洛斯很快處理完新郵件,正在安排回到帝都星後的工作。他聽見寧宴的呼吸逐漸平穩綿長,擡眼望去,看到了雄蟲安靜的睡顏。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寂靜再次降臨。卡洛斯立刻向床上的雄蟲投去視線。

寧宴漸漸皺起眉,睡夢中翻了個身,在薄被下蜷縮起來,是一個看上去不太有安全感的睡姿。藥物作用下,他雖然睡得不安穩,但好歹沒被鬧醒。

難道雄蟲的躍遷反應都比較大?卡洛斯想到這裏,給波昂發了一條消息詢問,立刻得到否定的回答。

Bonn:“沒有啊,我每次坐星艦都提前吃藥,什麽事也沒有。”

那就是小雄子體質太弱了。卡洛斯在後續安排中,加入一項給寧宴調養身體的待辦事宜。